话说孙膑与王翦大战有百余合,只战得犹如寒光闪闪,一汪秋水。
孙膑施开拐法,好似一对蛟龙上下飞翻,呼呼风响。
二人又经八十余合,王翦虚点一着慌忙败走。
孙膑微微冷笑道:“我看你往哪里逃,务要将你拿下!”忙催青牛赶将下来。
王翦回头看得真切,暗自欢喜,压下蛇矛,抽出宝剑,念动真言,高声大喝道:
“刖夫休得逞强,看我的宝剑到了。”
孙膑闻言,收住脚力,用拐护住了面门,往上看去。只见云霞旋绕,瑞气千条,如车轮大的一团红光,托着明晃晃的一口宝剑,直奔顶门而来。
孙膑忙将拐排左手,右手拔出杏黄旗,托在掌中念念有词,随后用力一挥,喝道:
“宝物还不回去,更待何时!”
真怪,只见那剑即时直奔王翦而去。
王翦抬头看见宝剑竟扑自己天灵盖而来,大吃一惊,说声“不好”,遂闭目待死。
孙膑看得明白,心下想道:“此次杀了王翦事小,只怕有违天命,吃罪不起。”想定,将杏黄旗一指,那宝剑就扑秦营而去。
此时秦营前的大旗下有一员护旗将官,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今日要死,只见宝剑一过,人头落地。
那剑见血后方才归回鞘中。
孙膑用拐一指,高声道:“王翦,还有何法宝,尽管使来!”
王翦眼看宝剑未能斩得孙膑,却损了自家一员副将,知道法宝被破,恼羞成怒,大叫道:“刖夫破我法宝,今定以死相拼!”复举矛刺来。
二人舍生忘死,又战了五十余合。
王翦暗想:看来只凭这枪马之功难以胜他,还得用剑取他。方才是我招呼于他,才被他提防,这次我暗暗祭起,与他来个措手不及。
想定主意,圈马回来,一边招架,一次暗自掐诀念咒,那宝剑就起在空中。
孙膑早已知晓,暗笑道:“好个王翦,既想暗算于我,我也不能负你一片毒心!”
遂将真魂出窍,故意来迎宝剑。
王翦看得真切,见孙膑未曾防备,心中大喜,喝声“疾”,那剑就落将下来,“咔嚓”一声,把个大罗天仙的人头砍落尘埃。
王翦大喜,回马来拿孙膑首级,却见那无头之尸仍骑在牛背上,双手拄着拐杖。
王翦叹道:“可见这刖夫果真有半仙之体,项上无头,尸首也不倒!”
正想时,只听“咕嘟嘟”一声响,那项上直冒白液。
王翦自思:“想这刖夫平日吃斋,不用五荤,死了也并无半点血渍。”
正想着,只见那白液变为冰泡,竟有笆斗大小。
王翦大惊道:“怪哉!”就用矛杆去扫,却见颈上又长出一颗头来。
开口笑道:“王翦,休想逞能,看你还能伤我何处?”
吓得王翦魂飞天处,魂散九霄,勒马倒退数步,战战兢兢地道:“方才分明把你的头砍掉,怎么突然间又长出一个来?”
孙膑大笑道:“实不相瞒,人有八万四千个毛孔,我就有八万四千颗头,哪怕你砍到来年,也是枉费精神!”
王翦大怒,道:“刖夫,你休用邪术骗我,今定要与你以死相拼!”
说着挺矛来刺。
双方改变战法,直杀得昏天黑地。
孙膑道:“王翦,你有本领尽管使出来,我若不看无当之面,休说你一个王翦,就是百个千个,也要叫你在我手下倾生!”
说着遂想:“也罢,何不将计就计,先与他个喜欢,后与他个厉害,方显我出家人的本领。”
想罢,圈过脚力,卖个破绽,照着王翦当头就是一拐。
王翦架过,凑马上前与孙膑撞了个正着,一伸手将孙膑袍带抓住,只一提,就离了牛背,擒过马来。
孙燕等人正欲抢阵,哪知早被孙膑用定身法定住,人马动弹不得,急得大叫,眼睁睁看着王翦擒得孙膑而去。
王翦活擒孙膑回营。
章邯闻报,忙奏知秦王。
秦王道:“先期拿了一个孙燕,惹下一场大祸,如今又拿来孙膑,未知真假。”
传旨宣王翦进帐。
王翦进得帐来,满脸喜容,奏道:“仰仗吾主洪福,罪臣出阵,活擒了孙膑,特来见驾。”
秦王道:“是真孙膑,还是假孙膑?”
王翦道:“臣与他战有百余合,是从牛背上生擒过来的,焉能有假!”
秦王大喜,道:“承值官取酒来,孤先祝贺!”
王翦得意扬扬,跪饮了三杯御酒,叩头谢恩。
秦王遂传旨:带孙膑进帐。
帐前校尉将孙膑推拥至驾前。
秦王举目观看,果见生得一表人才,仙风道骨。只见他躬身施礼道:“圣主在上,贫道这里有礼了!”
秦王拱手道:“南平郡王免礼!”传旨松绑。
秦王道:“前期孤虽与你会过两面,未能朝夕盘桓。你今日被擒,孤岂能加诛?秦今盛强,若肯归降,不失分侯之位,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孙膑垂泪道:“臣蒙圣恩不杀,心中感激,情愿归降,但有一事,求圣上开恩。臣的父兄死得凄惨,尸体不全,乞圣主将父兄首级赐我一看,以便臣尽孝道之心,虽肝脑涂地,也会报圣主恩德。”
秦王点头道:“你既有心归降,孤岂恋此无知朽骨?”传旨:“将孙家父子等首级捧来。”
金子陵忙奏道:“吾主,且不可深信,此人奥妙无穷,须防闪失。”
秦王笑道:“军师放心,在孤的军营之中,怕他飞去不成!”遂让快快捧来。
承值官就将首级捧至孙膑面前。
孙膑一见,肝胆尽碎,失声痛哭。
不言假孙膑在秦营胡闹,且说真孙膑在外早已知情。口念真言,拘到四值功曹,功曹道:“真人呼唤小神有何使令?”
孙膑道:“借助神只神力,至秦营将我父兄等首级取来,不得有误!”
众功曹得令,驾起金光在云端里观看。
只见假孙膑在内伤感,忙落下秦营,各取首级,纵起金光,回来交与孙膑。
孙膑送神归位,随后仗剑念咒,将定身法解除,营外的孙燕等人才各得活动。正欲催马冲营,忽闻军令传唤,众将惊疑,只得回至青纱大帐。
孙膑道:“众将各归本帐,孙燕可托定你祖、父首级进城。”
孙燕接过一看,果是祖、父、叔、妹之首级,不禁悲喜交加,方知三叔有神鬼莫测之机。
孙燕忙将首级包起,送至府中,将棺盖揭开,用温酒喷过,缝在各自的颈上,一家大小举哀后,孙燕回营交令。
再说秦王,看见人头凭空而去,忙令校尉追赶,哪里还赶得上?一时间早已无影无踪。只急得搓手顿足,回头怒视孙膑道:“这是为何?”
孙膑道:“如今不见了父兄首级,贫道难以归秦。”
王翦在旁大怒:“气死我也!”遂拔剑在手,照定孙膑背后,手起剑落,将头砍下。
秦王叹息道:“真可惜了这大罗天仙,也难免这一剑之厄!”
再看孙膑,点血全无,白沫乱冒。
王翦心下大惊道:“不好,又将阵前故技重施。”只好撑剑,踩着尸骸,只等冒出头来再砍。
秦王迟疑,忙问何故,王翦就将阵前之事回禀了一遍。
众皆惊疑,都围定尸体观看。等候多时不见动静。
王翦甚喜,道:“吾主洪福齐天,看来孙膑果真死了。”遂命将尸骸扯将出去。
众将伸手去扯,就见那尸首动弹起来,东跳西跳乱走。直吓得众臣东躲西藏,溜的溜,逃的逃,只剩下王翦一人被尸首缠在那里。
王翦见状,不由大怒,挥剑照定项中直劈下去。立时尸首开作两半,每半片尸首皆是一足一手一眼。就见这半片死尸跟定王翦,口口声声只叫:“还我命来!”
王翦着忙,也想外逃。才待举步,早被那半边死尸赶上,扯住袍袖。
王翦慌忙用力挣脱,不料甩掉这片,那片又上来。弄得王翦一时没了主意,心想:
“刖夫果然厉害,死了还是这等难缠,一定是时辰不好,犯了天地重丧,才来这里显魂,若得个阴阳水来洒扫洒扫才好。”
一回头,正见金子陵在那里探头探脑地偷看,忙厉声叫道:“好军师,人家被鬼魂缠住,你却在那里闲看。你平日间会拘神遣将,何不请位神只,把这鬼魂遣了去!”
金子陵道:“我倒忘了,先行官不必惊慌,待我把这刖夫的冤魂贬到阴山受罪。”
言罢,踏罡步斗,口诵灵文。
金子陵正当运法,孙膑在本营已经知情,即时念动真言,慌得城隍土地瞬间来至大帐,躬身道:“真人有何法旨?”
孙膑道:“今有秦营金子陵拘唤你等,可速进他的营寨,如此这般行事,违者按阴律听贬。”
二神遵法旨,齐往秦营而来,道:“军师召我等有何使命?”
金子陵道:“无事不敢相烦,今因王翦将孙膑剑劈而亡,大罗天仙冤魂不散,搅乱军营,有惊将士,烦尊神拘去鬼魂,永绝灾殃。”
二神答道:“法师吓死我等,小神力薄,不能拘摄此魂,孙膑乃大罗天仙,上管三十三天,下管十八层幽冥地府,就是他已死,也还管着我们哩!焉能拘得了他?等小神前去哀求于他,看他有何分辩。”
二神言罢,齐上大帐,不一刻转将出来。
金子陵问:“孙膑的冤魂怎说?”
二神道:“小神再三哀求,无奈了一真人只是不依,他说孙门尊卑五口,俱伤于王翦手中,如要解散冤魂,须将王翦破腹摘心,祭奠先灵,方得心安意悦,如不然,定教你营将士不得安宁。”
言毕,二神辞归本位去了。
金子陵便与王翦说知。
王翦闻言大怒,道:“好个冤孽,这等惫懒,难道我一个活人,还怕个死鬼不成?”说着,上前一伸手扭住了半片死尸,宝剑一挥,砍翻在地。
那半边又来,复一剑,砍于尘埃。
一连数剑,直把个死尸剁为烂泥,还余怒未消,道:“看你今番再作怪,还来与我索命不成?”遂请秦王转回宝帐来看。
秦王看见一堆血肉,不禁嗟叹。遂命取一个筐来,将烂肉骨渣抬去丢了。
众将领令,正欲动手,只听那堆肉大喊道:“哎哟,我的手呢?我的腰呢?为何折了?”
吓得众将把竹筐撂下,四散奔走。
秦王君臣听见,惊得目瞪口呆。
王翦冲冲大怒,即命:“取干柴来,快将他烧了!”
须臾火起,一时间烈焰腾空。忽闻火光中叫骂声不绝。
王翦越发恼怒:“这刖夫,如此厉害,烧着他还要诨骂,快往火上加油,把他的骨头烧化,看他再兴妖作怪!”
说时迟,那时快,加油之火更烈。
孙膑知王翦以火煅尸,不由大怒,即将杏黄旗朝乾方一指,喝道:“风伯还不施威,更待何时!”
一时间狂风骤起,扒土扬尘,火乘风威,风助火势,将秦营烧起来,直烧得大营一片通红。
秦王惊慌失措,传令兵将救火。
等到火灭,早已不见孙膑的踪迹。只见满营中黑雾弥漫,地下都是水。
秦王问道:“营内的水从何来?”
王翦道:“这是方才救火之水。”忙吩咐军士:“快取土来,把水垫住!”
只见那水直往上冒,营中犹如开了泉眼一般,须臾就淹过了膝盖,整个军营一片汪洋。
秦王君臣着忙,慌慌上马而走。那水仍在上涨。
这一阵水,淹死了秦军又有万余。
至此,孙膑传令:命孙燕、李丛到秦营讨战,如此这般行事,不得违误。二将领计而去。
孙膑随后念咒将水退干,秦国群臣方敢回寨,修复寨栅。
秦王升帐,众将前来问安。清点人马,又损了一万有余。
秦王正在着恼,忽闻燕将前来讨战,遂叹气道:“死的还未弄清,活的又来生事,一定是孙膑的诡计,不如拔营回国,避他一避罢!”
王翦连忙阻道:“吾主不必慌忙,待臣出阵,定要把孙燕擒来,以泄此恨。”
秦王怒道:“罢了,你尽是大话,前阵闹得风石俱来,损人伤马,如今又闹出水火之灾,折去军马万余,你休再惹祸,快点拔营退兵!”
王翦叩头道:“吾主不必惊怕,为臣定要出去查看确实,以辨真假。”
秦王道:“既然你要临阵,我只有紧闭营门,候你胜负如何。你谨记住:但凡孙膑的人马,再不能拿半个进来,以免再遭其害。”
王翦叩头下帐,带了王贲等一行军兵,直奔阵前。一见孙燕,心中大怒,道:“无名小辈,你有多大本领,屡次前来临阵,今日我定拿你碎尸万段,方消我心头之恨。”
孙燕厉声道:“你这黑贼,害我一门四口,结下海样深仇,如今又把吾三叔拿进你营,快说实话,把他送到哪里去了,如不好好送回,定叫你横尸马下!”
王翦闻言,心中暗喜,道:“好小子,来要你家刖夫,实对你说,他早已成为无形之尸!”
孙燕道:“尸在何处,快快交出!”
王翦道:“你三叔果然有些神通,死后还会显魂,搅得我营不得安宁。如今尸骸早已被我焚化,刖夫已成飞灰矣!”
孙燕闻言大怒道:“黑贼可恶至极,如此残害我叔,定与你势不两立!”说着就是一枪,王翦连忙招架,二人就杀了起来。
二马盘旋,枪矛并举,直杀得征尘滚滚,日月无光。
孙燕心中有数,虚点一枪,诈败而走。
王翦大怒道:“小辈竖子,哪里走,我定要取你首级!”策马赶将下去。
孙燕见王翦来得快,遂奔自家营门而来。
王翦赶至近前,不见了孙燕。
就听敌营中一声炮响,闪出一队人马。
当先一将,手使一把大刀,身高一丈有余,步走如飞,抢至前面,大叫道:“黑贼哪里走,还我广文师父来!”
王翦道:“你是何人!”
来将答道:“我乃虎将李丛是也!”
王翦哈哈大笑:“你有多大本领,敢来要你师父,那刖夫早不知到哪里托生去了!”
李丛闻说,更不搭话,举刀就砍,二人战经二十余合。
忽听三声炮响,喊杀连天,那十二个门徒从四面八方围将上来,高喊:“休要放过王翦,务要擒拿活的与师父报仇!”
王翦大惊,不敢恋战,遂与王贲拼死杀开一条血路,落荒而走。
这边孙燕、李丛众将紧紧追赶。
要知王翦能否脱逃,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