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中国服装业的根在常熟,我们离不了这个根。”大老板郭道辉这么对我说。
中国的服装业之根为什么在常熟·这让我既感自豪,又感疑惑。那天我回到自己的老家,身边坐着我年迈的母亲和姐姐妹妹。姐姐的女儿马上要结婚了,姐姐在一旁绣着一块花边,这种情景在我小时候就见惯了,但这一天却让我有意外的收获。
“姐,你现在也算是一年收入几百万元的老板娘了,干吗还要自己动手绣花嘛·”姐家里办的纺织厂,有三四百个工人,姐夫在我面前多次说过他厂里的年产值已达亿元,在当地也算中等水平的小老板了。姐姐平时花钱特大方,可却仍然自己动手绣一个几块钱就可以买回来的桌上装饰品。
“闲着也是闲着,花边是我们常熟人的本事,不能失传呗!”姐很随意地这么回答我。
这时我见母亲凑过去拿起针,熟练地挑起花边线针来,随之我妹也凑了过去……看着我母亲和姐姐妹妹三人的绣花的样子,我内心一阵感动,引出联翩浮想:我的亲人和家乡的妇女们与众多小裁缝们一起汇聚而成的世代传统,不正是常熟服装业代代相传而永远繁荣昌盛的薪火吗·这不就是郭道辉先生所说的“中国服装业”的根吗·
是呵,我猛然省悟!
常熟人的心灵手巧并非天生就有,也是世代形成的。很小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早在100多年前的1904年,在我家乡常熟支塘镇就有了第一家叫“裕泰”的纱厂,但经常看到母亲、奶奶及邻居的女人们都会在休闲的时候聚集在一起绣花边——这种花边都是靠一针一针地勾挑起来的,很好看,布料和颜色都非常讲究。女人们靠一针一针地绣花,可以换得每月几元、十几元的收入,而且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只要她们低着头静静地在胸前行针时,都会让人感到她们非常美——那种美是恬静的美,优雅的美和劳动的美。这是我在童年时代的记忆中仅有的几幅乡情美景之一,现在想起来仍然感到很惬意。原因之一是所有我故乡的美女们无一例外的都是优秀的绣娘,原因之二是所有难看和不善良的女人肯定也是成不了绣娘的。
人民公社时代的绣娘与著名的常熟花边一样从来就没有被列入“资本主义草”的范围,所以这也是常熟地区的手工业和乡镇企业比其他地方发展得更早、更快的重要原因之一。
上世纪70年代后期,随着小五金、小纺织的出现,一批绣娘被招进了乡镇企业,她们开始由绣娘变成乡镇企业里的“织女”。
“咔嚓嘶——”“咔嚓嘶——”这种声音在七八十年代甚至九十年代的苏州一带,几乎在任何一个乡村和城镇旮旯里都能听到,这是苏州乡镇企业最具标志和繁荣阶段的一种特殊乡间音乐,它似乎是在一夜之间覆盖了千百年来独步天下的蛙声和蝉鸣,从而使这里的农耕水乡开始转向农耕文明与工业文明并存的新世界。
常熟无疑在这个阶段比周边的县市走在更前列,尤其是纺织和服装业上所表现出的区域经济特色更显现特殊光芒……
正在写作此书时,友人将《苏州农村改革30年》一书送到我手上。我认真一读,了解了一些苏州乡镇企业发展的历史渊源,书中讲到:苏州农村中传统的手工业发达,能工巧匠众多,因此历史上形成了较为发达的吴江丝绸业;吴县的刺绣、工艺和建筑业;常熟、太仓、张家港一带的土纺土织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