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怕了方氏的怨恨,而是——
她不能这样对待褚琪枫。
褚浔阳说完,就又要举步继续前行。
不想方氏却还是没让,直接横臂一拦,眼中闪过些许讥诮情绪的冷冷道:“不用你多管闲事,他的事,用不着你多管!”
她的这番论调倒是叫褚浔阳一愣。
脑中闪过一丝狐疑的情绪,褚浔阳忍不住回头朝她看去,玩味道:“你知道他去做什么的——”
“总之我说过,不准你干涉他的事!”方氏道,语气不耐,却透着十二分的果决,听的褚浔阳心里疑惑更甚。
这些年她被迫在慈修庵修行,的确是受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如果一定要牵扯,似乎也能和褚沛挂上点关系,可是方氏对褚琪枫是何其看重?
难道就是为了泄她的私愤,她便就要怂恿自己的二字去对褚沛下手?
即使褚琪枫一定可以把这件事做的很隐秘,可那也到底是他的亲祖父,这件事始终都会成为他人生里抹不去的污点!
这——
绝对不该是方氏这个为人母亲的该有的想法。
褚浔阳的心里不快,再看向方氏的眼中就更是充满了戒备。
方氏被她盯的不耐烦,就勉强压下脾气,冷冷的走过一边道:“帝王之家无亲情,这些年他就是太仁慈了才会处处受制,事到如今,他该是学着做一些事,也学着长大了。去做这件事——再没有人会比他更合适的了!”
说话间,方氏的眼中突然又有灼灼而热烈的光影闪烁,似乎是合着火与血的炽烈颜色,看的人胆战心惊。
最后几个字,她更是一字一顿,似乎每一个音符出口都是经过灵魂的洗礼和熨烫,融入了她最为真挚和狂烈的情感。
杀了褚沛!
没有人,比褚琪枫更适合去做这件事了!
方氏的神色古怪,只叫人看在眼里就觉得遍体生寒。
褚浔阳虽然和她一直都不亲近,却还是头一次见她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方氏已然从后远处收回了目光,仍是满怀恨意的警告道:“你自己识趣一点,别去试图干涉他!”
褚浔阳只是看着她,目光亦是不带任何的感情温度,干脆挑明了问道:“我恨我也就是了,明知道哥哥为难,为什么不阻止他?”
“他的事,你凭什么过问?”方氏语气不善的犀利反驳,眼中憎恶的情绪完全不加掩饰。
她看着褚浔阳,冷冷的笑了,“看这个样子,你是什么都知道了,既然是这样的话,你就该知道,这些年来你所得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你的身份地位,还有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些——全都是你欠着郡王殿下的债。以前你不知道也还罢了,现在——你又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占据这一切?”
方氏的出口的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种罕见的仇恨情绪让褚浔阳的眉头都跟着一皱再皱。
“就是因为这样?就是为了替哥哥鸣不平,所以你才如此痛恨我的存在?”褚浔阳问道。
“你本来就是个祸害,当初要不是——”方氏恨声道,可是话到一半她却又猛地打住,往旁边别过脸去,“你但凡是还有一丁点的自知之明就该识得自己的本分,不要再影响他,否则的话——”
话到后面,她的语气又不觉得一厉,“没人能保得住你!”
说着话的时候,方氏的心里又于无声处翻起了惊涛骇浪——
方才那人警告的话语还声声回荡。
他知道褚琪枫是她的软肋那不足为奇,可是——可是——
他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这么一想,方氏突然就心浮气躁了起来,狐疑的看向褚浔阳道:“刚才那人到底是谁?”
褚浔阳一愣,随后也不过无奈的摇头,“我还以为你会知道!”
“是么?你不认识他?他也没有私底下找过你吗?”方氏狐疑的上下打量她。
褚浔阳看着她这神情,也是和她想看两相厌,索性就走到了旁边,冷冷说道:“你放心吧,就像是你说的,我自知亏欠了哥哥和父亲许多,自然也不会眼看着有人对他们不利。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可但凡是我能做的了主的地方——总归是不会看着哥哥涉险的!”
虽然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但是几次三番他帮她助她却都是事实。
想来——
如果不是到了情非得已的情况下,那人说要拿褚琪枫开刀也不过就是恐吓方氏的话罢了。
方氏听她这样说了,面上表情也还是一片阴冷,不屑地冷嗤一声道:“那你就最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
褚浔阳没有再接她的话茬。
方氏看了眼天色,也知道自己不能长时间的在此处滞留,犹豫了一下,终究也还是放弃,并没有进宫去寻褚琪枫,而是捡起自己的长剑收好。
她的足尖一点,刚要往旁边的院内闪身离开,却是忽而听得那巷子外面有人语气薄凉的冷笑,道:“这不是方侧妃吗?侧妃娘娘难得回京一趟,这又是要去哪里?”
这个女声,三分讥诮,四分阴冷,最后还有三分则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浓厚的愤恨情绪——
和之前方氏说话时候的语气竟然如出一辙。
褚浔阳听到这个声音倒是颇为意外,循声望去,一身不起眼的素衣打扮的褚灵韵已经带着一队侍卫杀进了巷子里。
两个人,四目相对。
褚灵韵的眼睛赤红。
她的话说给方氏听的,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褚浔阳,目光阴冷又晦暗。
自从她被送去了广莲寺,前后褚浔阳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没再见她。
而这一段时间记忆里的空缺却是恍如隔世。
眼前的褚灵韵再不是当初那般明艳不可方物的模样,虽然五官的搭配依然完美而无可挑剔,但是脸颊明显的消瘦,肤色也黯淡了下去,尤其是那双眼睛——
以前她只是高傲而不可一世,如今却满满的都被嗜血的仇恨充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