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换了!”褚浔阳道,脚下步子飞快的往里走,“一会儿我不出城,青萝你马上替我去一趟陈老太医府上,请延陵大人过去福来居一趟,我有要紧事要请他帮忙!”
青萝愣了愣,“延陵大人?那郡主您方才出去——”
想到之前的事,褚浔阳的心里就一阵的不自在,可是也不能告诉青萝她最后是一不小心落荒而逃而把正事给忘了吧?
“叫你去你就去,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定了定神,褚浔阳不悦道。
青萝见她的神色凝重,当即也不敢耽搁,连忙领命去了。
褚浔阳进屋寻了个手炉,又让青藤准备了些银两带着,然后便出了门,和褚琪枫一起乘车出府。
走的是和平时一样的路线,一路上褚浔阳都神色如常的和褚琪枫说说笑笑,询问他一些他在军中的见闻,马车里时时便有咯咯的笑声传来,其乐融融。
到了城门附近的福来居门前,褚琪枫就命令停车,将褚浔阳放下,他自己也换了马,临走又很不放心的嘱咐道:“今天出门的晚,我可能要天黑才回——”
“知道了,我就在这里等着!”褚浔阳道,挥手与他作别。
褚琪枫又是无奈的摇头一笑,继而带着蒋六一行打马离去。
褚浔阳一直站在福来居的门口目送他出城,蒋六几次回头看过来,再去偷瞄身边褚琪枫的神色都是欲言又止,直至被褚琪枫发现了异样看过来。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褚琪枫不悦皱眉。
蒋六很是迟疑了一下,才似是下定了决心道,“郡王爷,属下听闻郡主近来好像是和太医院新晋的一位副使,延陵大人有些往来。”
他仔细斟酌着用词,让自己这番话听起来委婉一些。
褚琪枫闻言却是突然冷了脸,瞳孔猛地收缩带了明显的冷意扫射过来,看的蒋六心里一惊,慌忙垂下头去。
“不懂得自己的本分规矩吗?”褚琪枫道,语气冰冷,完全不似他平日里那般温文平和的模样,“谁给你的胆子,敢去查浔阳?”
“属下知罪!”蒋六吓了一跳,连忙道,看是转念一想终究还是不放心,再度迟疑着开口道,“只是——那位延陵大人的来历似乎很有些奇怪。”
褚琪枫面上却无多少改变,只道:“浔阳的事,以后不准再提,也不准插手,她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不是他心里就有这么放心,而是褚易安都明显没有插手这事儿的打算,他就更没有怀疑的必要了。
蒋六见他的脸色实在不好,便是悻悻的垂了头,使劲压低自己的存在感,再不敢多言一个字。
褚琪枫一路打马前行,忽而便是微不可察的略一闭目,同时——
“延陵君”三个字飞快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记得,之前在楚州军营的那晚褚浔阳曾似是无意的问过他“南华国中勋贵之家可是有复姓延陵的?”
难道——
便是为了这个人?
这边褚浔阳在福来居的门口静默的站了许久,直至褚琪枫那一队人马在视野里消失才转身走了进去。
青藤要了一个位置僻静的雅间,就等在楼下大堂,褚浔阳自己进了二楼的房间。
彼时延陵君人还未到,褚浔阳百无聊赖的坐在窗前的桌旁,从腰际摸出那夜她从苏府门前抢来的金叶子,在指间一遍一遍的摩挲,眸子里的光芒却是沉静的敛起,再不复往日里嬉笑怒骂那般开朗明媚的模样。
这叶片明显是得能工巧匠巧手打造,做的十分精致,薄薄的一片,甚至于比普通的真树叶还要轻薄三分,这么悬空对着阳光,那些暖暖的光线几乎就可以穿透这叶面透出来。
同样的金叶子,前世的时候褚浔阳也见过,并且知道——
它独属于一个人!
不!
或者更切确的说,这是一个人身份的象征!
苏卿水!
前世时候如雷贯耳的卿水公子,和她明争暗斗小半辈子,却终是没能得机会见上一面的冤家死敌!
这辈子再遇上,却不知道又会是个什么境况。
褚浔阳的思绪慢慢飘远,细细将脑中有关过往的记忆都捋了一遍。
苏卿水,一个仿佛是从天而降,突然发迹的少年将军。短短三年时间,先是从北疆对峙关外铁骑奇兵的战场上脱颖而出,以一场漂亮的伏击战,割下被誉为史上最悍勇的铁骑军六千将士头颅,将那些觊觎中原土地的北疆人远远逼退挡在关外。随后转战东边沿海,和诡诈残暴的海寇斗智斗勇,用了两年时间,将通南彻北整个海岸线上为祸渔民百姓的海寇打的毫无招架之力,最后全部夹着尾巴缩到了一处荒芜海岛上避难。并且经过这两年时间的渗透,将本该是属于长顺王府苏家掌握的十万水军尽数收拢在侧,成为整个西越王朝风头最盛的少年将军。
那时候坊间人们谈论最多的就是以女子之身驻守边境,隔断南华人侵袭的浔阳郡主和少年成名,肃清海口造福乡里的卿水公子。
那时候他和褚浔阳一个在东一个在南,又是经年不会回朝一次,彼此间全无交集,但也许是出于惺惺相惜的感情,褚浔阳曾经特意叫人搜集了有关这人的资料仔细的研究过他所经历的大小战役,最后得出的结论——
那人的确是个当之无愧的军事奇才。
当然,后来事情演变下来,或者更确切的说他是个玩弄阴谋的高手也不为过。
因为占了北疆的战功又拿下水军军权之后,这人似是野心膨胀,也或者只是想要再换个领域发展,以便于证明他在军事上不分地域的卓绝能力,随后就将视线移向她驻守的楚州大营,几次上书,以她主持战事并无明显进展为由,自请代之。
楚州的兵权对东宫而言意义重大,她自是不会放手,所以两人虽然从未正式见面,但是相隔千里却是明里暗里数次交锋,听见彼此的姓名就如临大敌,一直斗的不可开交。
他花样百出,一心想要迫她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