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这二十年,荣显扬虽然也时常会有掌权的时候,但是崇明帝防范他太严,根本就不会给他做大的机会。
可是——
这一次的战事不一样。
对方统治长城部落的人是风邑。
风邑不仅对朝廷恨之入骨,更把荣显扬父子视为眼中钉,同样,朝中崇明帝父子也是抱着这个想法的,这样一来,夹在中间的延陵君,只要拿捏得当——
他甚至都不需要战功卓著,只要能适当的平衡好那两方面的关系,就能将双方都挟制住,进而逼着崇明帝不得不放权,任他来长长久久的把持着麒麟山脉驻扎的军队。风邑和崇明帝那双方,虽然都恨他的存在,但是因为互相牵制,更不想将他推到对方的阵营里去,这便是荣是一脉重新掌权的最好的契机了。
“祖父,您这又是何苦呢?”延陵君仍然不为所动,只不能苟同的微微一笑,“您当初被迫娶宣城公主,谁都知道君命难违,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只是不能再领实权而已,我们镇国公府的爵位又不曾在您的手上被遗失,荣氏的列祖列宗在上,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怪罪您?祖父其实您是大可以不必为此事耿耿于怀的!”
“这怎么能一样?”荣澄昱见他油盐不进,越发的控制不住脾气,怒气冲冲的指着他道:“你也是堂堂男儿,怎么就这样的没出息?男儿大丈夫,哪个不是想着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现在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你却——你却——”
荣澄昱越说越急,不能将延陵君和褚浔阳怎样,干脆就一拳重重的打在了桌面上。
褚浔阳皱了下眉头。
延陵君就跟着冷了脸道:“祖父,我想我已经把该说的话都和您说清楚了,总之是在父亲痊愈和芯宝顺利生产之前,我哪里也不会去的,你多说无益。”
“你当真是冥顽不灵!”荣澄昱一腔怒火喷薄欲出,“这里是京城之地,天子脚下,又是在我镇国公府的祖宅之内,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难道你不在,我就会苛待你父亲和媳妇儿不成?”
“那可就真的不好说了!”延陵君脱口就给顶了回去。
虽然他明着指的是宣城公主,荣澄昱也还是被激怒,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两个人,四目相对,视线交接之间有硝烟弥漫。
褚浔阳就没事人似的坐在旁边盯着两人看。
这般对峙之下,荣澄昱终是不能像对待别的子孙一样来对待延陵君的,最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拳头收紧,握在了身侧。
“你不要再找借口推脱了,身为我荣家的子孙,这事儿还不能只由着你的性子来,这件事,我替你做主了,我马上就会替你上折子奏请皇上,由你代替显扬出征麒麟山脉!”知道多说无益,荣澄昱态度强硬的撂下话来,抬脚就走。
延陵君也不拦他,只冷冷的看着他风卷残云一样离去的背影,一直到他走到院子里才从后面说道:“折子你尽管递上去,反正不管什么时候,到了御前,我都还是那句话,祖父你若是不怕承担欺君之罪,那就尽管去好了!”
荣澄昱本以为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延陵君怎么也该妥协了,闻言,脚步瞬时顿住。
他猛地转身回头。
延陵君却是再不理他,直接牵了褚浔阳的手,转身就进了旁边的花厅,扬声道:“摆膳!”
几个丫头低眉敛目,往来不绝的忙碌起来。
饭菜的香味飘起,一直弥漫到了院子里,对荣澄昱而言,更是许多无言的讽刺。
屋子里,延陵君和褚浔阳没事人似的开始坐下来用膳。
他独自站在院子里,无人问津,又过了好一会儿,终还是不得已的甩袖而去——
延陵君的脾气和荣显扬如出一辙,当初他就完全制不住荣显扬,现在对延陵君,更是束手无策的。
屋子里,褚浔阳捏着筷子,遥望他愤然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看了延陵君一眼,调侃道:“你这么气他作甚?真要把他给气出个好歹来,这荣家上下就少不了是一场风暴!”
“他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气着的?”延陵君不以为然道,替她夹了她爱吃的菜在面前的碟子里。
看着荣澄昱找上门来吃瘪,褚浔阳的心情就出奇的好,这会儿反而也不觉得饿,想了想,就突然微敛了神色对延陵君道:“安王夫妇都不是好对付的,其实这件事,还是越早准备越好,你倒是不用这么不放心我的——”
“谁说我不放心你了?”延陵君打着哈哈截断她的话茬,干脆就直接夹了一块鱼肉送到她嘴边,“我是怕我一旦不在身边,有点什么事,你又不把我家的宝贝闺女不当回事儿!”
他所指,自然就是上一次褚浔阳不顾身怀有孕,还去撞风邑枪口的事了。
虽然他的言辞之间并无指责的意思,却架不住褚浔阳自己心虚,慢吞吞的把鱼肉咽下,她才摸着肚子,声音很小的嘟囔道:“我那不是一时没想起来么?”
“就是你的记性不好,我才更要寸步不离的盯着了!”延陵君道,重又捡起筷子塞到她手里,“快吃饭,再磨蹭就要冷了。”
褚浔阳拿了筷子不紧不慢的认真吃饭。
延陵君在旁边帮他布菜,在她不察的时候,眼底那一抹微光突然就演变的异常复杂。
麒麟山脉的兵权的确是越早把持在手越好的,但对他而言,还是褚浔阳最重要,他固然是不敢放她单独留在京城的,防着的——
一方面是政局还有朝廷,另一方面——
也有风启的原因。
那个人,明显是对褚浔阳居心不良。
当初因为一个褚琪枫,他已经是****提心吊胆,但好在褚琪枫是个君子,不肯对自己的妹妹生出私心,再有后来又证明,他跟褚浔阳的确是没有那样的可能,但是眼前的这个风启——
在他的身上,却没有任何的约束。
所以现在,哪怕是他对褚浔阳有信心,也要严密的防范风启,不管怎样也一定不能让他有机会把心理话说出来,更不能让褚浔阳知道,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