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褚琪炎,明显是用了极大的忍耐力约束自己,才叫自己能够平稳的开口说道:“浔阳的性子我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这里,又把南河王爷也困在这里的,这里迟早是要有事情发生的。世子你高瞻远瞩,又是男子汉大丈夫,当初您之所以要承认同我之间的婚约,不过就是权宜之计,现在时过境迁,我这个所谓的挡箭牌也没了任何的意义。我虽然不知道您和浔阳之间到底都是要做什么,可是在这件事上,总归是和我扯不上半分关系的。我不过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罢了,所以世子我求你了,你——就放过我吧!”
褚浔阳入寺之后,并没有正面和霍倾儿打过交道,而且只凭霍倾儿,她也必定是不可能对大局造成任何的影响的。
褚琪炎对她,并不会看在眼里,只是——
她在这个时候突然求到面前来提这样一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恐怕——
也不能是全无原因的吧?
“哦?”褚琪炎虽是无心为难他,却也没松口,只玩味着斜睨她一眼道:“你要我放了你?这是说要我许诺你,之前定下的婚事无效吗?”
他的唇角隐约的似是一个笑容呈现,但更多的却是由内而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意。
“是!”霍倾儿浑身僵硬,大着胆子道,声音却还是不觉的弱了下去,“现在我对世子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了,世子也实在犯不着继续委屈自己,要和我之间来维持这样一门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婚姻约定的。”
“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的。”褚琪炎深有同感的略一颔首。
霍倾儿的心头一紧,有些意外的又是猛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然后下一刻,却听他话锋一转,继续道:“你要我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横竖不过一句话的事,不过在这之前,你似乎应该告诉我原因的。”
褚琪炎说着,目光不由的就是一深。
他的为人素来沉稳又冷静,这样刻意的逼视之下,一双眸子里面的光芒内敛,就越发的深邃,叫人完全不敢直视。
“我——”霍倾儿道,下意识的回避她的视线,声音被迫压得很低,“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再维持现状了。”
“是吗?”褚琪炎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威吓她的兴致,款步踱到一边,然后才又侧目看了她一眼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由我来猜猜,如何?”
霍倾儿一愣,定定的望着他挺拔而立的背影。
褚琪炎却不管她,只就自己面对空荡荡的院子一角,不徐不缓的慢慢说道:“你既然知道我和褚浔阳兄妹之间的冲突一触即发,自然就知道,此事的最终结果也无外乎两种,她败,或是我死!”
霍倾儿咬着嘴唇,神色慌乱的不敢吭声。
褚琪炎就又说道:“我们之间的事,和你虽然没有直接的牵扯,但最终截然不同的结果也必定会影响到你。你会这么着急要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也不过就是未雨绸缪罢了。你说的对,当初抛出你来,不过就是做了我的一块挡箭牌罢了,而现在你在我面前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一旦这一次我能拔得头筹,对你这个空占着名分的女人,十有八九我是容不下的。所以你提前来找我是对的,说明你有自知之明,早点主动请辞,反而是一条可保万全的退路。”
霍倾儿心乱如麻,只是咬紧牙关听着他说,手心里都在隐隐的往外冒汗。
“可是——从你的立场来说,哪怕你不懂这些,心里——却也一定不会在盼着我赢吧?”褚琪炎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再就连眼角的余光也没给她一点。
霍倾儿听到这里,脑中就是嗡的一下,一颗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
她不敢吭声,也不敢反驳。
“你的心里,一直都在念着褚琪枫的吧?”褚琪炎道,语气平静,并不曾因为这人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而多生一丝一毫的愤怒之情。
他不在乎,是真的半点也不介意的。
霍倾儿只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褚琪炎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她的回音,就又回转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螓首低垂的身影道:“在你的心里,其实是始终都在期待他能赢的吧。迫不及待的在这个时候来找我要解除婚约,是因为你不想受我的连累?”
霍倾儿一直把脑袋垂的很低,不让自己的神色露出分毫。
褚琪炎见她沉默,眼中忽而浮现一抹嘲讽的微光。
“哈——”他又笑了一声,一边漫不经心的抬手抖落前面一丛枝条上面压着的积雪,一边叹惋说道:“即使我肯于成全,让你恢复了自由身那又如何?就算我事败身死,就算你解除束缚,那么有朝一日,他却是要登临帝位,做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的。只就凭着你的这些过往——你还妄想能在他的身边留有一寸余地吗?”
霍倾儿脸上极度隐忍才得以维持的表情逐渐坍塌,眉宇间满满凝聚都是凄惶之色。
“恐怕——是不能吧!”褚琪炎也不等她回答,就又自顾说道:“如果他真的有心,如果他心里真的有你,又怎会步步紧逼,让你走到今天这一步,走到这样一个完全没有办法回头的局面里来?只有你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念念不忘,只有你一个人还在心心念念的不甘?”
他的语气也逐渐变得荒凉,神色游离,与其说是在和霍倾儿说的——
仿佛说他是自言自语而更贴切一些。
褚琪炎的话到一半,就突然全无征兆的打住,叹息着摇头道:“说出来,不过一场笑话罢了!”
最后那一刻,他的神色就奇迹般的在那一瞬间转为最凛冽。
霍倾儿听着他的话,只觉得浑浑噩噩。
褚琪炎说的这些话,她都知道。
而且不仅仅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她遍身都是污点,更主要的还是那句话——
褚琪枫的心里,根本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她一丝一毫的位置。
她非常确定,不管是在现在还是曾经,他的心里都从来没有留下一丁点的位置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