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重来一次,她会选择的也还是这同样的一条路,永不回头!
她转身之后,他目送她的背影。
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迈着刚毅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从他的世界里淡出,突然之间——
泪流满面。
前一刻还蓄积了满心的愤恨,一瞬间就消散成灰。
这是一条没有办法选择,也没有办法回头的路,她什么都不肯承认,恰是用了最真的一份心意在对待他。
一旦她点头承认,那么在她走后,他才会真的痛悔终身,一辈子都不可能从那片阴影中走出来。
相反的,她这样冰冷的拒绝,潇洒的转身,反而是把所有余地都留给了他。
中间分开的那几年里,她没有给他只言片语,也不曾给过他任何的一点提示和希望,只平静如一的在过她自己的生活,等着最后的结局,半点也不干扰他。
不管爱没爱过,但是她设身处地为他着想的这份心都是真的。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觉得,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是彼此爱过,只是阴错阳差,不得机会白头相守。
同窗七载,她会背他笔下写过的每一首诗词小令,他封在密室的古琴曾婉转奏出她信笔涂鸦留下的曲子,不必刻意的说喜欢,只每日在尚书房的窗口相视一笑,那眼角眉梢就流露出多少最是惬意的欢喜。
曾经在他满心被恨意掩盖的时候,会刻意的忘记那些娴雅浅笑的细节。
直至转身之后,他方才惊觉,那日京城一别,如今重逢,她的容貌依旧,眉眼间却已经冷硬淡漠,再不复当年那些日子里的灵动和情愫。
那些爱或不爱,说不说出来,全部无关紧要,他的记忆里,有她这一生最美好的模样,每每推开窗子,眼前都是一片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褚易安脸上表情一再微妙的变化,从那些久远的记忆里走过,最后就慢慢的舒展开来。
褚浔阳对他的心思不太琢磨的透,心里迟疑许久,方才试探着开口道:“父亲到现在,还会经常想起她吗?”
“我只是忘不了。”褚易安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会心一笑,抬头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一个人的这一生里,总要有一个需要一辈子放在心里的人,不同的是,有的人将他放在了心里,也还能时时在身边看到,而有的人——就只能依靠记忆来凭吊了。”
说话间他的语气里似是夹带了若有似无的一点叹息,脸上表情却已然恢复了平静,稍稍坐直了身子,又再看向了褚浔阳。
彼时褚浔阳的心里还在计较着他和梁汐的事,就有点心不在焉的。
“北疆那边需要有人主持,那个小子,我让他暂时留在那里了。”褚易安道:“不过他是南华人,这个身份到底也是敏感了些,此事不宜公开,下午我才颁了旨意下去,等苏卿水过去接手了,他就回来了,没什么事!”
他刻意强调了一句“没什么事”,褚浔阳听着,心里就更有几分尴尬,扭捏的咬着嘴唇不抬头。
褚易安看在眼里,心里又是无声的笑了笑。
他的女儿,他自己最了解,若不是情窦初开,真的把那个小子看在了眼里,放在了心里,洒脱如她,是断不会这样的扭捏犹豫的。
他拍了拍褚浔阳的手背,唇角弯起一个略显温和的弧度道:“芯宝,你比父亲幸运,也比父亲勇敢。既然遇到了喜欢的人,那就不要错过,人这一生,钱权富贵都可以去拼去抢,却唯独这一个倾心的人,可遇而不可求。只要是你心之所向,父亲不会拦着你。”
“父亲!”褚浔阳的鼻子一酸,蓦的就红了眼眶。
褚易安笑了一笑。
这一趟从北疆回来,他的笑容好像突然多了许多,也许是经过那件事的翻转打击之后,反而让他将凡事都看的更为通透了一些了吧。
阳光下,他的面孔看上去就额外多增了几分暖意。
“父亲!谢谢你!”褚浔阳的目光闪烁,用力的握住他的手指,字字诚恳道:“谢谢你将我养育成人,也谢谢你给我的一切。”
褚易安说的对,相较于他和梁汐,她褚浔阳的确是幸运非常的,不用受那些血统亲情的牵绊,所以在遇到想要喜欢的人的时候才可以这般勇敢。
试想如果她也是处在梁汐当年那样的责任和压力之下——
这一刻,只怕也不能这般潇洒的说走就走吧。
因为她是褚易安的女儿,所以她的肩上才没有那些国仇家恨的压力和负担。
这一生,何其幸运,有这样一位父亲替她遮风挡雨,替她扫平茫茫前路上的一切障碍,让她不必去重蹈覆辙,走上梁汐的老路。
“傻丫头,自家父女,说这些作甚?”褚易安道,抬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晚点时候还要回宫里去,晚膳就不跟你一起用了,琪枫应该会回来,你跟他一起用吧!”
“嗯!”褚浔阳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就不由的摆正了神色道:“对了父亲,这段时间,为免节外生枝,几位夫人和二姐他们都还住在这里,既然父亲回来,那他们——是不是也该迁入后宫安置了?”
褚易安闻言,脸上表情突然莫名一滞。
褚浔阳的脑中闪过一丝困惑,只是看着他。
褚易安沉默片刻才道:“不用麻烦了,北疆和漠北既然已经事发,这件事也要速战速决,就让他们先留在府里吧,省的搬来搬去的麻烦。”
褚浔阳一愣,反应了一下才骤然明白过来,诧异的瞪大了眼睛道:“父亲您的意思是——”
不叫大夫人等人迁入宫中?
那就是说他自己也并没有入主宫中的打算?
之前他刻意避开了褚沛的葬礼,拒不回京接受帝王的加冕仪式,虽然那个时候褚浔阳的心里就有些准备了,但是此刻听他当面说出来,还是大为震惊。
“父亲,这不可以的!”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褚浔阳连忙上前一步,握了褚易安的手道:“哥哥他的阅历有限,这段时间那些朝臣的反应父亲你也都看到了,何况如今父亲你也正值壮年,如果就这么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