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芝的心跳加速，果然是霍曜霆身边的人，就连一个助理都如此犀利，可想来也是，这个韩俊如果只是一个草包，怎么可能成为霍曜霆最信任的人。
她抿嘴一笑：“既然韩助理不肯帮我这个忙，那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她说着就要起身，经过韩俊身边的时候瞥见他嘴角一弯，仿佛一种无声的嘲讽穿透她的心脏。
霍曜霆从窗口往下看着婉芝驱车离开，面无表情，不多时，韩俊叩开了会议室的门。
“司城，前伊丹集团董事长独子，五年前处理完父亲后事后出国深造，半年前回国，开了一家律所，因为经手过几个大案子，在律届声名鹊起，昨晚他找上了陆小姐。”韩俊像个机器人似的说完了刚才婉芝请他帮忙调查的人。
“他既然在这个时候找上婉芝，就说明他心里有所求，这件事你不必再盯，现在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去办。”霍曜霆背过身，将会议桌上的一份文件往前一推。
韩俊顺势打开，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与霍曜霆在一起久了，也养成了霍曜霆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隐忍。
十分钟后，会议准时召开。
霍启迪在会议上的最新开发案被霍曜霆一票否决，原因正是因为企划案中原定的合作方，陆氏是其中之一。
“大哥，我了解你想助岳父一臂之力的心，可是我不认为陆氏有这个能力和霍氏一起在地产行业分一杯羹，再者，现在的陆氏资金链已断，我是不知道他们拿什么来投资这个项目，或许大哥那边有什么可靠消息？”霍曜霆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面上无波无澜，嘴角仿佛还隐约噙着笑，可在场的人无不感受到了其中的火药味。
“曜霆，你这话说错了，如果你认为我只是想助岳父一臂之力的话，那我倒是想提醒你，陆江河，他也是你的岳父。”
“在商言商，大哥不会这么公私不分吧？”霍曜霆看都不看他一眼，起身，对下面的人说道，“散会。”
根本不给霍启迪反驳的机会。
这个项目霍启迪跟陆氏已经反反复复修改了将近二十版的策划案，就是为了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没想到一开始就被霍曜霆否了，他气得狠狠一摔文件，一脚踹翻了边上的椅子。
“这小霍总这么嚣张，完全没把你这个大哥放在眼里啊，大少爷，是不是该治治这个弟弟了。”
身后徒然传来一个声音，霍启迪回头，眯了眯眼。
说话的是公司的元老张千，这个老狐狸老谋深算，只有利益，没有情分。
“张老这话说的，这整个霍氏，有谁敢收拾他？他可是霍氏的头把交椅，张老糊涂了吧。”霍启迪冷笑一声，转身就要走。
“大少手里不是握着可以跟他斗的东西吗，一直藏着掖着，大少爷你就不怕没有拿出来的机会？”张千似笑非笑，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却像是洞悉了一切似的。
霍启迪的脚步猝然顿住，只僵了那么一会儿会儿，便已经收拾好了表情：“张老太高看我了，我手里若是有那样的东西，今天就不会坐在霍曜霆的下面了。”
声音消失，脚步声远去，张千的脸上露出别有深意的表情。
……
夕阳西下，婉芝完成最后一幅画作，准备提前关门，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随意往门口一瞥，忽地，整个人愣住了。
门边倚着一个男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她多久，他双手抱胸，慵懒地靠在那里，眼里有着捉摸不透的似笑非笑。
她心里一惊，昨晚他通过跟踪白薇找到了自己的住所，今天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看上去好像很怕我的样子。”司城慢慢地朝她走去，脸上挂着戏谑的笑。
昨晚大约是天色的缘故，婉芝看他没有那么真切，今天一见，发现他跟他父亲还有一些相似。
“你有什么让我怕你的理由吗？”婉芝不屑地回应，回头继续收拾作画工具。
司城如果真想对她做什么，不会等到现在还什么事都没发生，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太黑暗的尔虞我诈，但这些观察能力还是有的。
司城四处打量：“霍曜霆出手真是大方，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居然买来给你消遣用，你比你那个妹妹有眼光多了，还知道霍家真正掌事的原是他这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婉芝手腕蓦然一僵，脸色逐渐转冷，她直起身子，指了指门：“请你出去。”
“呦，我原本以为你们的婚姻只是为了报复霍启迪，没想到你还真对他动感情了？怎么，见不得我说他的不好？女人呐，成不了事，就是因为太感情用事。”
“我可不认为我太太捍卫自己丈夫是感情用事。”
霍曜霆的声音猝然响起，婉芝越过司城看过去，眸光蓦地一沉。
她不知道霍曜霆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更没料想到这两个人这么快就会见面，霍曜霆显然刚从一场应酬中抽身出来，身上还有浓重的烟味。
司城见到霍曜霆，表情不变。
霍曜霆走到婉芝身边，同她讲话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柔软许多，仿佛刚才那个面色清冷声音冷漠的是另外一个人。
“不要跟陌生人讲话，你怎么总学不乖？吃的暗亏还不够多吗？”虽然有些责备，可语气始终带着宠溺。
婉芝挑了挑眉，浅笑回他：“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客人拒之门外？”
“反正你也不需要靠这些为生。”霍曜霆黑曜石一般的眼里，有婉芝看不透的情绪。
婉芝心里一颤，这句话说不出有哪里不对，可听在耳里，就像有根刺梗在喉咙里似的，卡得难受。
一旁的司城像看透了一切似的，婉芝分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奚落。
“司先生，如果没事的话麻烦让让，要关店门了。”霍曜霆毫不客气地对司城下了逐客令。
他不喜欢司城这件事，直白地就差写在脸上了。
可这么一个从不会把喜怒形于色的人又这一次怎么会表现得这么明显呢？婉芝心里有些想法，却又不敢无端揣测。
司城倒是识趣，自从霍曜霆出现之后，就没怎么说话了，被霍曜霆逐客之后，大大方方地转身离去，临走前却扭头对婉芝说：“霍太太，我们下次再见，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有许多聊不完的话题，包括关于你先生霍曜霆的。”
他一点也不怵霍曜霆，居然敢当着霍曜霆的面这样说话。
“他是谁？”等人一走，婉芝先发制人。
霍曜霆耸了耸肩，神色又恢复清冷，她知道，刚才的所谓恩爱，只不过是秀给别人看的罢了。没有了观众，自然无需再表演下去。
“这话难道不该我来问？”
“霍先生，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们现在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至于连这么一点点信任都没有吧？”
可婉芝知道，像霍曜霆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有真正信任的人的，即便是一直留在身边的韩俊，能给的信任也只有那么一点而已。
高处不胜寒。
两人各怀心事，确切的说，明明只有婉芝一个人有心思，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不知不觉开到了另外的一个方向。
“我们要去哪里？”
“不是我们，是你。”霍曜霆一手搭着方向盘，冷峻的脸在窗外折射进来的路灯下，显得漠然而生硬。
他今天似乎心里有事。
可像他这样的人，即便心里有事也绝不可能表露出来，她一直都知道，就算他们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她也走不到他心里去，他心里的那道门锁地静静的，根本容不得他人窥探。
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霍太太这个头衔的确给了她许多的便利。
深更半夜的，车子却停在了城郊的一家养老院门口。
养老院残破不堪，如果不是里面亮着灯，远远看去，像是一处已经被荒废了的地方。
婉芝不明所以。
霍曜霆熄了火，点燃一根烟，松了松领口，这一刻，她好像看出他脸上的疲惫。
“陆婉芝，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身上的哪一点吗？”
婉芝脸上一冷，看着他不说话。
“你永远不会去深究任何一件事，即使这件事令你痛苦万分，你也总装着自己能度过去似的，你认为那叫坚强，可我觉得你简直愚蠢。”
烟圈忽然呛到婉芝，婉芝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地眼眶微微泛红。
“霍启迪那件事如是，关于你母亲那件事仍旧这样，还有……”
他突地一顿，冷笑一声，打开了中控开关。
“或许里面有你想见的人。”
婉芝麻木地望着他，心里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她死死地盯住霍曜霆，可霍曜霆别过脸，再没有看她一眼。
他带她来这里一定有目的，否则他不会浪费时间把她带来这么远的地方。
婉芝下车，刚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引擎发动的声音。
漆黑的夜里，周围荒凉无人，他把她一个人扔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