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大学就结婚对于范如笙来说,可能是这辈子做过最任性的事情。
结婚之后的两人依旧和往常一样,每天中午一起吃饭,晚上的时候如笙打完工就会看见蹲在寝室等他的轻晚,他的桌子上不是放着她炖好的排骨汤就是一些小点心,如笙说:“其实你每天都这样,我不吃也不会少掉块肉。”
她只坐在一旁傻傻的笑,每天的宵夜还是照样送。
他不知道,女人都喜欢把自己的男人喂的胖胖的,那是对于她们而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以至于寝室的老袁连声哀叹,以后也要找这么一个贴心的女朋友当老婆。
知道他们结婚的人并不多,除了苏艺和曹洲,连范母都不知道,所以他们也不会在人前像别的情侣一样“老公”,“老婆”叫的甜蜜,那时的情侣之间比较惯常的称呼就是这样吧,苏艺就说:“那是因为他们想当夫妻的愿望比较强烈,对于没有达到的事情总是有一种期盼的心里,这样彼此叫唤就像是暂时的满足一下心里的幻想。实际上真正结婚了之后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浪漫,老公老婆叫多了也会肉麻。平平淡淡才是真。”
轻晚有时候就觉得,苏艺同学的想法太过于现实,苏艺却反驳:“那是因为对于这个世界,我认识的太早。”
九月末的时候,英语六级成绩出来了,轻晚和苏艺一起过关,一洗前耻。
这样的大喜事不得不庆祝,在苏艺的极力煽动下,在学校附近的西餐厅大吃了一顿,当然还是如笙工作的地方。
苏艺一向人缘好,那天来的人很多,其中也有轻晚熟识的,比如汤芃和青春痘,还有曹洲以及以前在酒吧见过的几个人。
那天刚好是周六,轻晚早早的跟如笙说好的,也答应会来的,何况她就是怕他不来,所以选在星期六,这样即便是他不同意,在要在西餐厅工作的情况下,她也可以硬拉着他参加。可那天直到大家酒足饭饱之后,他都迟迟没有现身,问经理,经理也说今天如笙并没有请假。
喝的脸通红通红的苏艺悄悄的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们家男神也太不给面子了吧,虽然说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好歹也是帮你庆祝,他怎么还没来?”
轻晚努力挥掉失望,替他解释:“可能是医院里有什么事吧,医院的工作哪说的准呢!病人生病就跟老天爷变脸一样,说变就变。”
果然被她料中,有些事情就像老天爷变脸,说变就变,让人措手不及。
范如笙的确是去医院了,却不是以一个实习者身份。
范母旧疾复发,这一次的比较严重。轻晚后知后觉才知道范母原来犯有肝癌。
她和苏艺赶到医院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他——还有他身边站着的茉落。自从她跟如笙在一起之后,很久都没有见过茉落了,她没问过原因,就像她从来没有问过茉落和他是什么关系一样。可就是那一段距离,她却没有勇气走上去,只能遥遥而望,她带了隐形眼镜,所以可一看见如笙的眉宇间有些困惑和矛盾,而茉落就像一个大姐姐似的在跟他交流着些什么。
苏艺问:“那个女的跟范如笙是什么关系?”
她摇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苏艺却说:“我怎么看上去那么眼熟?她叫什么?”
“我听如笙说她叫茉落。”
“茉落?好奇怪的名字……不过好像在哪里听过。”
苏艺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喝多了,脑子也不好使了,怎么都想不起来,而此时的轻晚心思却不在她那上。
茉落好像往这边看了一眼,最后语重心长的和如笙说了什么之后对这边指了指,便转身离开。
轻晚和苏艺走上前去,如笙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但是却让她有一种他即将远去的错觉。
她没有问茉落找他什么事,也没有责怪他没有去参加她的庆功宴,而是轻声的问了一句:“阿姨还好吗?”
如笙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进去看看吧。”
Part2
范母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为了挣到更多的医药费,如笙简直忙到昏天暗地,在这之前,每天本来就已经回的够晚了,现在不但比以前更晚,第二天天未亮的时候就离开被窝出门去,真正休息的时间还剩多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轻晚连见他一面都变得极其困难,其实她自己也很累,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来探望范母,为了替如笙省下时间,晚上都是她来守夜,病房里还住着其他的病人,大多是像范母这般的重病,每个晚上不是对床的病人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声音,就是斜对面痛苦的呻吟声,偶尔晚上还要经常扶范母去上厕所,所以基本上她每晚都睡的不安稳。
那天不知为什么她犯困的很,尽管睡的不安慰,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晚上她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面有如笙,范母,茉落还有她。
他对她说:“轻晚,我后悔和你结婚,我这一辈子都不能任性,你瞧。”他指着病床上的范母:“这就是我任性的代价。”
然后他和茉落一起离开,决裂转身。
半睡半醒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一双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然后是一双唇,轻吻了她颤抖的睫毛,她喃喃地说了一声,“别离开我……”
触碰她的人身体一僵,看着依旧沉沉睡去的她,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才稍微安心。
一切收拾的太快,站在门口的如萧看着自己的哥哥,半响,才问:“真的不和轻晚姐说吗?我们这样离开了,她会有多伤心?”
他又何尝不知道她会有多伤心。
只不过有时候选择比努力更艰难,既然他已经做了选择,就不能回头。
凌晨五点,将医院的行李收拾好。
出了门,茉落的车子已经在大门外等候。临上车的时候,范母对他说:“我以为小晚能够给你带来幸福,如果你执意离开是因为我的关系,我……”
“妈!”他打断她的话:“不要再说了,现在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美国把你的病治好。”
“可是如笙,那样,你快乐吗?”
“有什么不快乐的?”他说,“有些人一辈子想要盼都盼不来,出国深造,再回来的时候,身份就不同了,妈,我说过要让你和如萧过上好日子。现在有机会,我不想放过。”
“那小晚呢?”
如笙闭上眼睛,脑海里忽然想起了那天茉落跟他说的话,她说:“这次的留学机会是我跟我爸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只要出国,那边的医院就会免费为阿姨的病治疗,这样不但争取到了自己的前途,还让母亲的生命得到了转机。你还在考什么?”
“如笙,你知道我爸只个非常珍惜人才的人,正因为他那么看得起你才会这么帮你,我也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如果换成是以前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我走,但是现在……可你要知道若是你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也许以后就不会再有这么幸运的事了。丢了爱情你还有亲情还有你的理想,可若是你连理想都丢了,你有什么能力去保证你的爱情能够一帆风顺?你连母亲都会失去!何况,只不过是五年的时间,如果她真的那么爱你,不会连五年都不舍得等吧?所以,如笙,你要想清楚,有些事,错过了就不能重来。”
可,就如范母最后问的,那轻晚呢?
他真的有想过要许她一个未来,结婚的决定也不完全是任性妄为,只是,世事难料,有些事情发生的措手不及,他不能为了她一个人而放弃自己的一切。
茉落说的残忍,却不无正确。
没有了她,他还有他的理想。
没有了理想,他便失去了一切。
那么,他拿什么许她一个未来?
那是他挣扎了很多天最终做出的抉择,在结果出来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自私。可这世界上谁不自私?他们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他们太过于年轻,很多东西都承担不起,面对这样两难的抉择,他唯一大方的便是不想让她等。
他想,未来还很长,或许有一天她的生命中会出现更美好的插曲,也许下一个路口说不定就会出现让她深爱的人,然后就牢牢抓住,一起写一个美好的结局。
却不曾想到,人生中美好的人或物总是有限,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下一个会更好只是安慰自己的借口。
Part3
范如笙不知道当轻晚醒过来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和桌上的离婚协议书是什么心情。
任何人都说,一定会很难过吧?
但是那也只是说说,不是当事人,怎么也体会不到那种撕裂的痛。
轻晚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如笙正要上飞机,手机是茉落接的,他顿了顿,接过。
“我听说了……”话筒里传来她的声音,很平静,不如他所想的那么哽咽。
他沉默。
“不管你去几年我都会等你的……”
“不。”他几乎是立刻拒绝:“你别等。”
她沉默了半响,才问:“为什么?”
“因为不值得……因为我受不起你的等。”
天地间的一切似乎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那么的小心翼翼,生怕吵着了谁。
“轻……”
“嘟嘟嘟……”
当他选择开口说再见的时候,那边传来了一片忙音,她连再见的机会也不给说了。
说再见太沉重,如果可以,她也许希望这辈子也不要再见到他了吧。
轻晚挂了电话的手,手还在微微的颤抖,站在G大的最高楼层上,她迎着风,脸上的表情淡漠的像是一片死水,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
苏艺站在她身边,担心地看着她,“轻晚啊,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从这里跳下去,太高了,会死的很难看的。”
她微笑,看看天。多美的云,多柔的风,她伸出手,闭着眼睛说:“小艺,看见了吗?我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幸福,没过多久,就从幸福的天堂里跌下来……”
原来最残忍的,最能伤她的人,依旧只有范如笙。
“轻晚……”苏艺望着她的眼神写满了担心。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宁愿从来没有与他相遇。”她低喃,第一次这么后悔与他相识,“即使在一起这么久,我始终有种不安全感,觉得他会离开。可我还是试图努力,抓着最后一丝希冀,时时刻刻围绕着他转,就连结婚都想出来了。可是最终在他心里,我还没重要到那种地步。我跟他之间,一直都是一前一后两个人奔跑追逐着,就像一个X的线条,好不容易有了交织点,最终却分道扬镳。”
原来感情这种事,真的不是单方面的努力就能要回来。
苏艺看见了轻晚的不对劲,大声叫着她的名字。
或许是今天的阳光真的太过大,隐约间,轻晚只觉得周围一片安静,然而沉沉地昏迷过去。
Part4
再一次睁开眼睛,四周弥漫着医院的药水味,身体里,好像有一种东西已经流失,再也要不会来了。
门开了,一个穿着白褂的医生走了进来,看见床上的她,轻笑了声:“醒了?”
苏艺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见床上的轻晚睁开眼睛,急忙跑过去:“谢天谢地
,你终于醒过来了。”说完对着一旁的医生道:“爸,你快来看看她有没有事。”
轻晚愣愣地看着那个熟悉的医生走到自己面前看了看,笑道:“除了有些营养不良,没什么大碍,回去记得要多补补。”
苏艺自然瞧见了她带着问号的眼睛,挽着医生的手说:“你应该没忘记吧?这位就是经常说我听我女儿说啊……那个什么什么的,曾经跟什么什么人看过手的医生,他是我老爸。”
范如笙,三个字,是昨晚沉重的再也说不出的名字。
轻晚了然,微微一笑:“苏叔叔好。”
苏爸点头,跟她换过一瓶药水之后,便把空间留给两个孩子。
“轻晚,我……”
“不用说。”轻晚打断她,“小艺,从这一刻后,我想重新开始。”
是啊,重新开始。
原来,心疼的麻木了,就不会再疼了,爱情没有了,他也没有了,只剩下她自己,忽然,就像想做回自己,所以什么都不要说了……
大三整个学期,轻晚都在在别人嘲笑与同情的眼神中度过,但对于她而言,就连最大的心痛都挺过去了,别人的眼神又算的了什么。
每个人都以为她会做一些失恋者必须做的一件事情——大哭一场,可是她似乎一点也没有火气,只是平静,犹如大火过后的废墟。
她照吃照睡,和刚上大一的时候一样,庆幸自己身边有苏艺在陪伴。
住院的时候汤芃和青春痘都来探望过她,大家一起说说笑笑,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十二月二日那天,宋爸爸妈妈照例提前一天跟她打电话祝她生日快乐,照例寄了一笔小费任她花费,不同的是她再也不用在自己生日的时候为了另一个人忙的昏天暗地,。
她请了全寝室的人一起出去搓一顿,那天四个女孩喝的天昏地暗。陈娇娇和徐分都率先喝趴了,只剩下她和苏艺边大声唱歌边拼命敲着桌子,还时不时传来“哈哈”大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边,这两个女孩是不是疯了?
老板看着她们,忍不住感慨:年轻真好!
轻晚看着苏艺,笑的暧昧:“听说有男人在追你哦!”
“男人要了做什么?”苏艺撇嘴:“好朋友这么痛苦都是男人害得,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嗯,不是好东西……”轻晚笑。
“干杯!爱情去死,自由万岁!”
“自由万岁!”轻晚的眼泪掉下来,一滴,两滴,越来越快,所有的勇气全部毁于一旦。
那天,苏艺张开双臂,抱着那个脆弱的女孩,任由她将积累的心里的悲伤全部哭了出来。
Part5
大四学期末来临的时候,飞机在蔚蓝的天空中划下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上完了大学最后一门课,古代文论,苏艺一如既往的随性,回答问题的时候把余秋雨的那篇文章批得毫无风骨,完全是辞藻堆砌,没想到也正合了讲师的意。
倒数第二个离开,宋轻晚坐在教室里和苏艺一起八卦了一些事情,眼见讲师正准备走,轻晚想应该说声“老师再见”的,犹豫间,讲师已经走到了门外,那声“再见“最终还是只留在自己心里。
晚上的时候,苏艺去洗澡了,轻晚坐在电脑前无聊,打开了QQ空间,看见了自己的上一篇日志还是一年前发的,那个时候,她还单纯的一塌糊涂。空间里不知道是自己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歌,GiGi的《错过》:错过上天都有过错,创造悲欢离合,要我们承担结果,每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景色,在寂寞的时候,什么比爱更赤裸裸。
她十指在键盘上情不自禁的敲出了一篇日记,自我文学了一般:“学生时代就这么结束了,有些“再见”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再没机会说了,比如说即将告别的老师、同学,以及……”写到这里,她的手顿了顿,最终没将那三个字敲打出来。
这时,苏艺在浴室里叫:“轻晚,帮我在衣橱里拿一下内衣,我忘记带进来了。”
她失笑,突然想起了更早的时候,她们一起计划着要如何追到范如笙,苏艺就忽然大变脸说要上厕所,结果竟忘了带手纸。
回想起来,一切都好像才发生在昨天。
记得曾经在哪本书上看过:对于女人来说,爱情是生活的全部,但对于男人来说,那只是他的生活的一小部分,不管当初他给过怎样的承诺,在面临选择的时候,他们永远比女人现实而理性。
有的时候,感情比纸,未必厚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