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面没有说话,净白修长的手轻轻抬起,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痕。
“夜凉了,我送你回去吧!你的身体不好,需要早些睡。”他道。
平实无华的一句话,却包含着许多许多的关怀,暖了她冰凉的心,她点点头。
“嗯。”她点了点头。
银面看似不经意地拉起她的手飞跃而起。
可是在那一刹那,已经足够他脉出她的身体状况了。
他只是没想到,原来她竟是怀孕了?!
为何,她怀孕却不愿人知呢?似乎,连凤孤也并不知道她怀孕的事情的?
究竟,她隐藏这件事情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是???
她腹子之子,是她在婚前那一场灾难所得?!
他的心中,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一种怜悯感伤。
一个女子,遇上那样的事,已经是极不幸好了,此时甚至珠胎暗结,到时候,只怕不只凤孤不能容她,世俗也不能容她的,她要如何生存呢?!
不自觉间,他手中一紧。
“疼!”腰间的手忽然收紧,让晚清痛呼出来。
银面一惊,赶紧放松了手:“对不起。”
“你想着什么呢?”她看出,他似乎想到什么事情,才致神情大变,连手也不自觉地收紧。
他转头看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摇了摇头:“没事。”
她不愿说,他不会问的,但是,不管如何,他都会保护她的。
“你那一日决心要离开凤孤了,只要来找我,我一定会助你离开他的。”不知为何,他知道,她一定不会舍弃这个无辜的孩子的。
而若要孩子留下来,必定是要离开凤孤的。
只她一个弱女子,想要逃离凤孤,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嗯。”不知他为何重提起此事,有些奇怪,却又发觉仿佛无从问起,于是只得如此应道。
才到围墙外,就见银面忽然停了下来,神色严肃了起来。定在那儿左右望了一眼。
一时间,晚清也似感受到了那紧张的气氛一般,小声问道:“怎么了?”
“情况不对。”银面轻道。而后放开了她:“里面静得太过出奇,而且我感觉到里面有着浓浓的杀气,看来情况不对,你从正门进去,以免让人发现你与我在一起,到时候难讲清楚。”
“嗯。”晚清点头,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脸色变了又变,若是让凤孤知了,不知又要起何样的事端了。手不自觉抚向了腹部,现在有了胎儿,不比以往,若是再受到伤害,只怕胎儿难保。
银面看着晚清那不知觉间的小动作,只是道:“去了若真是凤孤发现了你出来,你就说是飞雪找你去的,我会去同飞雪交代一下配合一番,这样才不会出大的漏子。”
他说完一个跳跃,雪白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拉了拉衣襟,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番起伏的心情,晚清这才缓缓地向着大门走去。
凤舞茶楼的生意是不分昼夜的,全天候有人来喝茶听曲,一直从早上到晚上,不用停业的,时时刻刻都有人来喝茶,这种现象很奇怪,可偏偏,在战城中又是最正常的。因为这里的人,都是江湖中人,有很多时候做事,都是不分昼夜的。
所以晚清从正门进去的时候,还可以看到为数不少的客人。
为避免有人今日在雪伶阁中见过她,所以她走得很急,细步急促。幸好没人认出,她就那么急急地穿过了正堂。
就在这时,茶楼的一个小厮认出了她,有些惊讶地问:“二夫人,您这么晚还出去啊?”
晚清点头:“是啊,刚刚睡不着,就出去走走。”
“哦,夫人您以后出去记得带上个人,这战城可不比京都,鱼龙混杂,坏人好人那是掺杂着的。您一人出去,太危险了!”他倒是个热心的人,拉拉扯扯地就说了许多。
晚清轻轻地点头,想不到这小厮看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就已经如此懂得关心人了:“谢谢小哥的提醒,我下次会记得的。”
那小厮被晚清一声谢,谢得脸红耳赤,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门,羞涩地道:“二夫人别……别说这话,奴才……奴才只是随便提醒几句而已,夫人……夫人赶紧去睡吧!奴才干活去了!”
他匆匆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晚清不由一笑,这半大孩子,可真是好玩。手又不经意地抚向了腹部,似乎,有了孩子,只要见到是孩子,就感到十分亲切。
带着几分笑意,缓缓地走进茶香阁,却见里面一片宁静,暗黑中,的确感到静谥得不太对劲,仿佛是经过刻意而为之的。
虽知危险潜藏,可是她却也无法估量,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为了孩子,为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她都会忍下的。
“吱呀”一声,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便闻到那幽幽的檀香,那是属于凤孤身上独有的香气,说是檀香,也该说是混合了檀香的香气,带着冷冽,却能宁神。
他在屋内!
心中有所警惕,却还是小心翼翼,故做不知地轻轻走过去点起了蜡烛。
火苗簇发而起,一时间,屋内亮了一片。
那个冷酷而无情的人,就坐在床头,一脸的阴郁,薄唇紧抿。
周身散发着一种森森的冷气,晚清忽然不堪寒意地打了人冷颤。
假装才发现他的存在,轻呼着:“爷怎么在这儿?!”
“我如何不能在这儿?”他问,脸色本就阴郁着,谁知声音更是冰如万年寒冰,吐出的话可以冻坏整个凤舞楼的人一般。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只是想说,爷来了怎么也不让人掌灯呢!害妾身吓一跳。”她婉颜而道,淡淡轻笑的眉眼不经意地打量着他,何时,她也学会了察颜悦色这招了。
可是,不学,又如何叫人生存呢?!
“吓了一跳?!”他听罢挑高剑眉问道。
“是啊,妾身刚刚点灯一望,着实是吓得不轻。”她低柔地道。心中却已经知道了凤孤的下文了,她擅自出去,不管如何解释,都是逃不开的,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呢。
果然,他冷声冷语地问道:“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呢?”
“这半夜间忽然房内多了个人,自是心中害怕。”她依依说完,不过一说完,她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都说了要尽量忍下,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承下,不去惹他不快。
却偏偏又无意间逞了舌头之快!
哎!
这下又少不得一番苦果子吃了,看着他冷硬的表情,她心中哀叹着。
以为他又要使强硬手段了,谁知他只是半靠在了床头,神色慵懒,唯有那一双眼透着阴戾的光:“你是读圣贤之书的,你倒是说说,一个妇人之家,三更半夜一人独出,是否合适?”
“妾身未让人跟随,半夜一人独出,确是不妥,还望爷恕罪。”晚清垂下了头,双眼盯着那青石砖地板,静静地道。
“哦?……你知道这是不妥的?”他听完她的话,缓缓地道:“我还以为只我一个觉得这是一件极不好的事情呢!”
说完凌厉的眼直射向了她。
“是妾身糊涂了,求爷饶恕!”晚清柔软的声音低低地道,混了夜的冷,竟让人觉得有些凄楚。
“我凤孤的女人三更半夜独自出去,若是让外面的人听去了,只怕这绿帽子我是要戴定了!”他的声音,渐渐冷酷起来,带着狂风袭卷的暴动。
“求爷恕罪!”晚清听完,虽然心中有火,却只能隐忍着,缓缓地跪下,昧着良心求他原谅。
她独自出去就非是要给他戴绿帽子吗?!
她上官晚清,尚且不是那种贱格的人!也许在世人眼中,她不再清白,可是,她的心,永远清白的。
凤孤,这个无情的人,就非要将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如此践踏才觉得满意吗?!
“说!你出去做什么了?!”他忽然暴喝道。
烛光在轻风中摇曳,火花摇动,他的脸,明暗不定,更是透出了一种残酷的狠!
幸好银面想得周到,一早就为她铺了后路,于是她依着他的话,缓缓地回答凤孤:“求爷原谅,妾身今日与飞雪姑娘如遇知已,于是相邀了晚间相谈乐谱。”
“飞雪?”凤孤似乎未想到晚清竟然是去与飞雪见面,于是声音也有些愕然。
“正是飞雪姑娘。”晚清见他似乎平息了少许,想来有所成效,于是又赶紧道:“飞雪姑娘才艺惊世,无人能比,晚清自认虽然也习乐多年,可是难达其境,于是便冒昧邀了飞雪姑娘请教琴艺,难得飞雪姑娘同是爱乐之人,于是便迫不急待地约了今晚相谈。不过飞雪姑娘似乎不太喜欢见到外人,所以晚清才擅自一人前去赴约。”
她说得合情合理,完全是一番义正之辞。
至于飞雪不喜见人,虽是她猜得,不过猜想,也十有八九,见她今日那种出场的神秘感,就知道她平日间必是少现身于人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