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侧福晋比嫡福晋低了一等,可是到底也都是要由皇上指婚,也算是尊贵的位份了。
胤禛眉头微微一皱,神情淡然地道:“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来打搅玉儿,这些事情,早些解决才是正经。”
轻转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儿,有一种冷翠的光芒映照在雪地中,比青松犹碧。
“趁早让那拉氏家族知难而退。”
外面的风刀霜剑,他一丝儿也不害怕,唯独怕的,就是这些女人会伤了黛玉,尤其是生在满洲贵族中,从小以皇家媳妇的规矩来教养,又在深宫中当差十年的女子,不管模样性情好坏,那一份海底针的心计,绝不能小觑。
他宁可先防备,也不要到了黛玉受到伤害的时候再去惩罚她。
南宫霆肃然起身,点头答应了。
小玉儿,是大家的宝贝,姑妈和父亲也都嘱咐了,不能让她有丝毫的闪失。
灵兽之主,岂能是凡俗之人?
那拉氏算什么?那拉氏家族,也不过就是在朝野上有些个势力罢了,他南宫家跺一跺脚,大清的江山就得抖三抖!
这些年,康熙为什么迟迟对胤禛与那拉氏家的婚事无动于衷?
只因他心里亦有谱,胤禛和黛玉的身后,不仅仅是有林如海这位江南道盐课御史,更有南宫家扶持着。
比那拉氏家,南宫家对江山的用处,可是多得多。
南宫霆既答应了胤禛,便要替他办到,坐下之后,却又笑道:“若果然是叫那拉氏家族知难而退,这么些年也该知道个退了,偏生仍旧百折不挠,却得想个极好的主意才行,省得那拉氏敏慧又是一副小媳妇的模样来啰唣小玉妹妹。”
说起来,倒也怪不得那拉氏,在如今世道里,用女儿来联姻,早已是司空见惯之事。
对那拉氏敏慧,那拉氏家族更是觉得理所当然,也会一心让她与皇室结亲。
当年的贾敏,不就是如此么?
将贾敏卖了给林家,填补贾家的亏空,贾家还不是依然理所当然?
这就是人性,在权势的面前,骨肉亲情竟是如此淡薄。
长叹一声,道:“若果然论起权势来,那拉氏家族实在是不堪一提。”
也是为什么那拉氏家族一心一意想与胤禛结亲了。
黛玉在树下听得好生奇怪,扬声问道:“为什么不堪一提呢?玉儿可是听着,人人都说那拉氏家族权势极大呢!”
南宫霆笑道:“小丫头只住在深宅大院中,哪里知道外面的事情?”
看着黛玉满是好奇的目光,南宫霆才笑着为她解惑:“乌喇那拉氏费扬古,原是镶红旗人,曾随着皇上出征准噶尔,可是他可不是董鄂氏费扬古大人,董鄂氏费扬古大人是顺治爷端敬皇后的兄弟,少年袭爵,位分尊贵,因此那拉氏费扬古的功绩皆从那次征战方得了将军之名,的确也掌握着极大的兵权在手。只是,”
如何能与董鄂氏费扬古大人相提并论?那才是正经的皇亲国戚,康熙爷的国舅。
目光又看着胤禛,嘴角却是止不住的笑意:“康熙三十四年皇上指婚,四阿哥抗旨,让他生了好大的气,却又不敢有半分不敬的言语,三十七年便已郁郁而终。如今继承了他的,是他长子那拉氏风云,此人虽精明强干,可是到底只是敏慧格格的兄弟,家族的势力,说起来竟不及如今崛起的年遐龄年羹尧父子诸人。”
一想到年遐龄及其子年羹尧等人,南宫霆不觉又皱起了眉头,说起来,若是胤禛想登上皇位,年家倒是不可或缺。
听他叙说起这么一大截子的来龙去脉,黛玉才有些儿明白了。
原来,那拉氏家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厉害啊!
康熙也只是念着与那拉氏费扬古一同出征准噶尔的君臣情分,以及金口玉言所许的亲事罢了。
南宫霆笑笑,又看着胤禛道:“许是皇上认为是你抗旨,所以才使得那拉氏费扬古去世,不免存有补偿之心,才有这些年的事情。如今也罢了,早些儿解决早些儿轻松些,你倒是出个主意才好。”
胤禛面上一阵阴沉,掠过一道诡谲的光芒,“倘若八字不合,你说那拉氏家族该当如何?”
南宫霆却是失笑不已:“可见你也糊涂了不成?”
胤禛斜睨了南宫霆一眼,淡淡地道:“爷怎么糊涂了?”
南宫霆指着他笑道:“既然皇上心心念念将那拉氏敏慧指给你,自然是早已合过了八字的,哪里还来一个八字不合?”
胤禛阴沉沉一笑,却冷笑道:“说起来,竟是你糊涂了,那合的八字,怎么就能是爷的?”
南宫霆听了不禁一怔,忽而跳了起来,指着胤禛吃惊不已地道:“你是说?”
真是糊涂,他怎么能忘记了,胤禛是他的亲表哥,如今十月三十日的生日,也并不是他的生日,只是按着德妃生的女儿的生辰八字上了玉碟的,故而与那拉氏合的八字,并非是胤禛的。
胤禛面色隐隐有些自得,淡淡地道:“如此一来,皇阿玛必有忌讳。”
南宫霆笑叹道:“依我说,真个儿是不能得罪了你的,伤人竟于无形之中。”
站起身背着手踱步两圈,才道:“既然说起八字之事,就应当找个说话有些分量的,且确有真才实学之人,可不是朝中那些徒有其表的钦天监,这样一来,才能叫皇上信上三分。”
目光看着不动如山的胤禛,问道:“你可有极恰当的人选了?”
胤禛点点头,冷冷地道:“江南有琴松,原也是朝廷上的贡生,又是无我大师的弟子,他说的话,极有分量。”
南宫霆眼波一闪,跳起来道:“你竟认得我师父不成?我怎么就没听师父说起过?”
听到有琴松竟是南宫霆的师父,胤禛也不免有几分诧异,沉吟了半日,淡淡地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你师父。”
南宫霆听了,目光滴溜溜地转动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却只道:“师父原是极灵异的人物,也曾见过皇上的,他说话的分量,自然比那些钦天监更重上七分,若有他来合这八字,皇上非信不可。”
胤禛不做声地点点头,既然他说起这个了,自然是心中有成竹。
南宫霆因擅棋艺,故而心中谋略甚高,专管着打理胤禛各色消息等事,且他如今继承了南宫家的各色生意,认识的人面广,许多消息他皆能比别人更先知道,故而每每来了,都是与胤禛说些外面打探来的消息,以及太子胤祀等人的动向。
既然说起消息,自然不免说起了贾家的一些事情。
瞅着正在松树下玩着几只小松鼠的黛玉一眼,胤禛眸光闪着冷冷的寒光。
“说罢,贾家如今又有了什么事情?”
南宫霆听了眼里闪着好奇地问道:“怎么?贾家今儿打发人去接小玉妹妹的事情,你竟不知道?”
胤禛颈子中青筋忽而暴起,沉声道:“玉儿今儿只顾着让我带她赏雪,并没有说起这些。”
心中却也察觉了一些,想必,是那贾母史氏仍旧不死心地想接玉儿去贾家罢!
南宫霆叹息出声:“想必是小玉妹妹也怕你担忧,故而不曾告诉你。”
说着语气淡淡地道:“那金陵薛家,也就是九贝勒门下的皇商,倒也有几分能耐,世人传说凤女金身,皆指着薛家的小姐薛宝钗了,如今金陵人人皆知的才貌俱全,倒也打了一把金锁戴着,这件事情你原也是知道的。”
胤禛冷冷地点点头,凝思了半日,才问道:“我恍惚听说,老八老九十四几个,都不大在意这薛家的。”
南宫霆点头一笑,轻声道:“这八贝勒几个,果然是各有心计,瞧着他们兄弟情分一个比一个好,皆是八爷一党的,比别人分外亲厚,可是心中却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哪一个都不肯要薛宝钗这个烫手山芋,唯恐惹得皇上忌讳。”
看着黛玉抱着一只松鼠跑过来,小脸红扑扑的,映照着白雪,愈加显得好看,那小松鼠也是骨溜溜着两只眼睛,捧着松果咯吱咯吱咬着,不由得莞尔一笑:“这松鼠倒也是染上了小玉妹妹身上的几分脱俗之气,好生可爱。”
黛玉因问道:“方才霆哥哥说什么凤女金身的事情,四哥,是不是那个在避暑别宫玉儿见过的那个?”
说着若有所思地道:“今儿一早,外祖母打发人来接玉儿过去,说新来了一个薛家的姐姐,想小姐妹们聚一聚,那薛家还特特送了一份极贵重的礼物与玉儿,也记得上回外祖母来道喜的时候,二舅母提起过她的侄女儿,莫不果然是她?”
南宫霆听了,点了点头。
拍了拍怀中跳脱不停的松鼠几下,黛玉将身子靠在胤禛身边,蹙眉道:“玉儿好生疑惑,未曾得见,送礼做什么?”
南宫霆看着黛玉不解的小脸,笑道:“也难为他们了,巴巴儿地就送礼来。”
只因瞅见了胤禛乌沉沉的脸色,不由得长啸一声,震得四面雪花簌簌而落,露出青翠的松枝来,也吓得黛玉怀里的松鼠“哧溜”一声,跳下黛玉的怀里,窜进了林子中,惹得黛玉娇嗔不已,顿顿双足嚷道:“霆,你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