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南宫霆就往上头走,虽然极其倾慕黛玉的风华,可是却对素衣的雍正和黛玉正眼都不瞧一下。
黛玉抬头看时,果见许多身着官服的官员,身边都是陪着数个美女,觥筹交错,隔着雨幕亦能瞧见他们口沫横飞,哈哈大笑的得意神态,脸上都是有些酒晕,可也有些满足。
南宫霆手腕极其圆滑,说笑了几句,便借口要陪朋友,便过来到了雍正和黛玉身边,轻笑道:“怎么样?倒是见到了罢?”
黛玉与雍正早到了一旁的水亭子中去,只是赏荷听雨,品茶吃点心罢了。
望着雨幕中宝钗如明珠一般灿烂的笑靥,怎么能不让那些酸腐之人心动神消?
黛玉微微有些叹息,宝钗想要的荣华富贵,转了一圈,她终究又得到了。
看着她虽有些老态,却依旧与少年时代相差不离的容颜,便可知道,这么些年,她在荣华的照应下过得极好,这是她要的。
自己很是庆幸着,庆幸着自己的心一如既往,没有因为身边的事改变了自己坚定的心,即使荣华富贵也染不上尘埃。
对了,她不是中了艳蛊之毒了么?解了么?
转头望着雍正,不用说,雍正也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淡淡地点头:“这些小人的事情,哪里值得耗费宫中的人力物力看着?小泥鳅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十年前就吩咐人不用看着她了,想必是在京城里过不下去了,所以重新又回到了江南。”
清亮的眼里也带了些笑意,雍正伸手给黛玉剥去花生壳,才又回答黛玉的另一个问题:“艳蛊之毒深入骨髓,一旦种下,除非蛊主身亡,否则极难平息。不过倒也有法子除蛊毒,也极简单,以银针插1入有破洞的咸鸭蛋,塞入其口,再辅以其他药物,可以将艳蛊从体内引出。只不过艳蛊虽引出,可是仍旧是在体内留种,将生生不息,也月月都要忍受极大的痛苦引出。”
虽不曾叫人看着薛宝钗,可是又怎么会让她享福却不受痛苦?艳蛊之毒就在于此,即使天大的荣华富贵面前,也痛不欲生。
黛玉嚼着花生米,香脆的味道让她脸上也染了些娇艳的笑意,可是却叹息道:“那今儿个的荷花节为的是什么?”
曾几何时,那些美好的花节,竟也成了别人或攀龙附凤或骄奢淫逸的地方了?有些心痛,为那些曾经单纯的好日子。
南宫霆老神在在地喝着薄酒,下巴一扬,道:“没看到台上还有一个美人儿么?那就是荣贵小姐了,今儿个赛诗才,为的不过就是给荣贵小姐挑个好夫婿罢了。毕竟能进这荷花宴上的,都是大富大贵之家。”
黛玉好奇地顺着他的话看过去,果然台上另一位美人儿已经坐得稳稳当当,红衣红裙,光彩夺目,生得极美,如花中明珠。
宝钗与荣贵两大美人,是荷花宴上最美丽的花,针锋相对,却也脸容平和,荣贵胜在身份尊贵,宝钗胜在博学多才。
自己的清雅淡丽,非旁人可比,可是别人眼中多是瞧着衣饰华贵,况且那两位又高高在上,自是夺去了所有的目光。
听着台上一阵热闹,你来我往,言谈之中都是诗词歌赋,宝钗的琴声引得赞叹连连,荣贵的画作引得赞不绝口。
南宫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道:“这就是这些富贵人家的无聊之举,总是置办一些诗会花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的才貌双全似的。置办这荷花宴,年年都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银钱,那些都是百姓的血汗,亏得他们受之无愧。”
“这是风雅之事,听你满口铜臭,倒是让人笑话了。”黛玉扮了个鬼脸,可是却也心有戚戚焉。
手指在雍正膝上画圈圈,黛玉才正色道:“来这荷花宴上并没有什么正经大事,倒不如省了些时候,多安抚些百姓呢!”
雍正极目远望,虽见人头攒簇,可是心中已有大概,不觉点头,道:“霆的意思是让我们瞧瞧这姑苏何等奢靡,这宴上可也有些事情要让我们心里有底儿。你不大理国事,自是不晓得,我倒是瞧见了不少在姑苏身居要职的官员。”
黛玉若有所思,不过这些她都不理会,只是疑惑地道:“四哥,我有问题!”还顽皮地举起手,逗得南宫霆伏桌大笑。
雍正握着她的手,问道:“什么问题?”
“四哥,你看,荣华荣富哥儿两个都半百的年纪了,那荣老爷岂不是老头子一个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为何还能身居苏州知府之位?却又为何小姐还这般年轻?似与荣华荣富差了二三十岁年纪?”黛玉一一说来,越想越觉得有些可疑。
雍正示意南宫霆,南宫霆方忍住笑道:“不来姑苏自是不知道,这个荣家,只怕比当日里的荣国府宁国府还要肮脏些呢!那荣老爷还不到七十岁,数十年来朝野姑苏皆是盘根错节,常日家人参鹿茸养着,红光满面,身子骨健朗得很。一生之中有子女十七个,荣贵排行十四,底下还有四岁的小兄弟呢!”
黛玉听了,思索了一会,道:“倒是和皇阿玛的健朗有些仿佛。”
“又说起皇阿玛的不是了,真是淘气!”雍正宠爱地看着她,亦是沉吟片刻,脸上有些诡谲的笑:“霆,朕今日不就是该当借着荷花节之喜,召见姑苏群臣么?瞧来,也不必吩咐人去请了,满宴上,十之八九的官员可都是到了。”
南宫霆闻言怔了怔,随即朗朗一笑,幸而早有预备,大手一挥,远远伺机待动的仆从丫鬟撑起华盖仪仗等物,眨眼间,竟是已在荷花宴上设立明黄大帐,雨中轻纱飞舞,红衣丫鬟亦是来往穿梭。
南宫霆朗声道:“皇上皇后巡游至此,借荷花节之喜,设下花宴,犒劳姑苏上下群臣!”
他原是练武之人,中气十足,语音清朗,竟是穿透了雨幕,传到了荷花宴上每一个犄角旮旯之处。
一石激起千层浪,群人哗然,所有官员以及荣家兄妹皆是匆忙踏着地上的水渍,匆匆跪倒在了大帐前,也不管大帐中到底有没有人,有些人更是手忙脚乱来不及整装,更别说撑伞挡雨了,脸上都有些惶恐,口内高呼万岁千岁倒还是清朗得很。
跟随着荣家来的家奴,早已飞快地去禀报未曾过来的荣老爷子。
雍正冷笑了一声,握着黛玉的手,依然是素衣淡裳,跨进了大帐之中,并肩坐在上座,下面已经两溜酒菜桌摆好了。
雍正抬手,南宫霆心里明白,笑嘻嘻地道:“皇上设宴犒赏,原是恩典,怎么,各位大人竟还不入座?”
看着眼前的繁华,这些衣衫亦有些不整的官员,亦不敢整装换衣,只得心惊肉跳地随着丫鬟坐下。
南宫霆虽是商贾之家,可是却坐在雍正的左首下面,脸上总是极其圆滑又温和的笑意,锋芒不露。
全不将底下众人的胆战心惊瞧在眼里,雍正举起酒杯,脸色一如既往十分肃然平静:“朕携皇后巡游至姑苏,本着拜祭朕之岳父母的意思,不妨却遇到姑苏独特的荷花节,自是应亲自来瞧,今日一见,看到诸位爱卿也与少年男女一般英姿勃发,干劲十足,倒是和朕心中所想有些不同,朕心也甚感安慰啊!”
满帐里的老脸,都是冷汗淋漓,拿不清这位铁腕帝王的心意,只得干笑着连呼不敢。
黛玉瞧在眼里,却浅笑轻颦:“万岁爷,方才雨声叮咚,倒是少闻歌舞之声,如今各位大人在此,怎好不见歌舞呢?”
雍正听了,亦转头对南宫霆道:“霆,皇后娘娘的话,你未听到?”
“歌舞已齐备,只等皇上和娘娘的意思罢了!”南宫霆轻轻地拍了拍手。
红衣舞娘,身着薄纱,碧裳歌女,皆拿乐器。
歌女喉清嗓嫩,舞娘曼舞生姿,越发觉得繁华热闹在姑苏花宴之上,那轻歌曼舞亦让人心也吊了起来,莫名其妙。
雍正冷冷的目光俯瞰着诸人,手指划过酒杯,轻笑道:“如今倒也是好,荣华富贵,又有谁不爱呢?瞧见荷花宴上一派风流奢靡,让朕觉得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等风流富贵之地,诸位爱卿如此,想必百姓亦是丰衣足食罢?”
众人心中如坠冰窖,吞了吞口水,竟是无人敢言。
忽而帐外有人通报道:“皇上,苏州知府荣甲天惶恐待召。”
雍正眯起了眼,眼里有些寒气,似闪过一抹阴沉,更让荣华荣富两兄弟心里没底。
见到雍正脸上有些冷沉,帐中的气氛登时也随之冷凝起来,宛如清晨煮热的奶酪,遇冷忽而凝固,一丝儿波动也不再有。
皇上和皇后驾临至此,外面灾民横行,姑苏官员却在这里席开芙蓉,荷花宴上觥筹交错,热热闹闹,哪能不心里有鬼?尤其是荷花宴的东家荣甲天,来得又晚了些时候,焉能让皇上不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