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和允祥的那种手足情,在污浊的皇室中,竟是那般罕见而且珍贵,所以他心里气愤,嫉妒!
说到这里,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睛望着海棠生娇,道:“可惜,当我想回头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我只能处处小心。人生不过就是那么些年,我不想让自己的一生庸庸碌碌。八哥的事情,我都知道,也处处小心谨慎着,宁可知道,也不参与,他对我不过是利用,我又何必真的为他卖命?”
允祥听到这里,便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头,道:“九哥,我真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竟是像个孩子似的,因为这些事情,与我们作对这么些年,如今竟擅闯养心殿,还挟持四嫂,伤了四哥,你真的是找死啊?”
允禟斜睨了他一眼,振振有词地道:“林姑娘那样好的人,原是该有个比谁都好的归宿,虽然人人都说四哥和四嫂伉俪情深,可是我怎么也不相信,毕竟我可是没亲眼看到,今儿个,我也不过是试试四哥是不是真的会为了四嫂奋不顾身罢了!”
一席话让黛玉哭笑不得,更让允祥觉得匪夷所思。
他这话说的,竟是不过试试罢了?他打了雍正的那一枪,可绝不是试试,若是雍正的身手慢了一些儿,就必定被打中。
雍正倒也不在这上头说什么,只是冷声道:“年羹尧毕竟是久经沙场,亦深知朝堂规矩,他天生就是沉得住气的人,他谋划了这么些年,可也并没有动手,是你挑起了这场战事的罢?”
允禟含笑点点头,笑涡在脸上显露,眼光也是如水一般清澈:“当年,八哥如此,年羹尧自是也如此。只是,他比八哥少了些跳脱之气,任由他下去,必定是国之大患。我不过就是说几句话,帮衬些粮草,他就肯反了,原是他自己笨蛋罢了!”
说到最后,竟是有些孩子气,更让允祥愕然不已,大喇喇地道:“九哥什么时候这样为四哥着想了?”
真是百转千回,谁也没有想到,允禟竟会助雍正,挑起事端,让年羹尧发起战乱,罪名坐实,才好一举除掉。
雍正瞪了允祥一眼,咳嗽了一声,才淡淡地道:“虽说你的确是助了朕一臂之力,可是到底你已是叛国贼子,日后你打算怎么办?”允禟一直都是极之聪明的人,从以往到现在,他一直都是心思似隐似露,可是他没有允祀的狼子野心,所以,他比允祀更会让人放心,毕竟商贾上,有南宫家压制着他。
到今日,朝野才是真正的清明,内无横臣,外无狼将。
允禟仰首看着苍穹,竟似一块蓝莹莹的澄玉,可是他的心,竟也如空一般,淡淡地道:“在宫中,在皇室,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也经历了不少的争斗,如今想想,我究竟图的是什么?回首往事,我什么都没得到过,所以,我不想去管朝野上的事情了。倘若四哥真的给我记下一功的话,就放我走罢,永远在皇家玉碟中除名,再不返回京城!”
一席话出,让众人都是诧异不已!
听到允禟意欲从玉碟中消失的话,雍正与允祥都是十分诧异,允祥更是叫出声来:“什么?九哥你竟是愿意脱离玉碟?”
这是什么样的心胸,竟是愿意脱离了皇室呢?也许是看透了,也许是装糊涂,更也许,他求的是一份自由,好生令人钦佩。想起在江南十年的自由自在,允祥不由得也生出一丝向往,如今帮衬着四哥,等到弘历能担当风雨的时候,也是他急流勇退的时候了,不知道,到时候是不是能与九哥一同相遇在江南那样桃花盛开的地方。
他声量大了一些,登时将小梅子从睡梦中惊醒,转着脑袋正在迷蒙间,便先瞧见了一脸正色的允禟,自是回想起今日的事情来,立即哇哇大哭起来,短短嫩嫩的藕臂伸向黛玉:“坏人!额娘抱抱!额娘抱抱!”
黛玉心疼地将小梅子抱在怀中,小梅子胡乱摸着黛玉的脸,气呼呼地道:“痛痛,额娘痛痛,阿玛打坏人!”
在小孩子的心中,自己的父亲总是最厉害的,能打跑坏人!
黛玉柔声道:“小梅子,那是九叔叔,不是坏人。”
虽然允禟出现得太过突然,的确是杀了人,又吓着了小梅子,但是,的确是他太淘气了。
小梅子睁着圆圆大大的眼儿瞪着允禟,气哼哼地道:“坏人,抓额娘,坏人!”
看到允禟脸色一沉,吓得小梅子立即钻进黛玉怀里,黏着黛玉不放。
允禟倒是笑笑,像是一缕阳光洒落殿阁中,驱散了方才的血腥之气。
允祥疑惑地看着地道口,问道:“这里为何竟有一条地道?九哥又是怎么知道的?”
听见允祥问,黛玉自是也掩不住好奇地神色,静静地凝望着允祥,小手不由得抚了抚自己的脖颈,这家伙真是够用力的,若是他果然心存杀心,再多用一点力气,自己就真的会窒息在他手中,与四哥天人两隔了。
雍正语调亦是冰冷至极:“正是,蒯祥建造紫禁城之时,亦不曾留下丝毫图样消息,说宫中藏有密道。”
允禟笑道:“这些原是后世所挖掘,蒯祥又怎么会留下消息?”
叹口气,可巧见宫女捧上茶来,立即先拿了一碗呷了一口,才淡淡地道:“我也是无意之中知道的。小时候顽皮,时常想出宫去玩耍,又比不得四哥少年时代便带着十三走过了很多地方,又曾在江南久住,有时候心里烦恼,便想出宫去玩。也是十一岁那年罢,半夜里想翻墙出宫,不妨跌进了一口枯井中,竟是发现了这条密道,通往养心殿,亦通往宫外。”
允祥脸上浮现一丝奇异之色,道:“就是这般发现的?是哪口井?我倒是记得冷宫中才有一口枯井。”
摸摸半个光脑袋,允禟笑道:“可不就是冷宫中的那口枯井,那里寥落无人,极少有人发觉的。”
顿了顿,望着雍正,又看着黛玉,允禟才笑道:“据说,这条通道,并不是别人修建的,是一位皇帝有一位极其宠爱的女子深居冷宫,为保那女子平安,又不能对他荣宠无限,因此他便修建了这条地道,用来相会之用。”
一席话,众人愕然,黛玉正在哄着小梅子,蓦然抬眸,秀色夺人,竟如同一道华光划破了海棠花影。
康熙朝倒是有一位佟佳贵妃深居冷宫之中,原是当初佟佳皇后的妹妹,进宫便封贵妃,当时也算得是荣宠之极,可是不及几年便又被打入冷宫,即使后来康熙曾经允她出宫,可是她却是自闭深宫,不肯踏出半步,最终在冷宫之中萧然长逝。
这位佟佳贵妃也是极其神秘,无人知道她对于康熙又算得是什么,她的冷宫不像冷宫,又名海棠宫,因为那时海棠盛开之地,在整座皇宫中,那所冷宫的海棠开得最好,即使是如今的养心殿,也不过就是按着季节送上而已,并没有那里开的天然而美丽,秀色冠绝人间,夺人心魄。
海棠红如海,佳人美如玉。
雍正宫中的消息,黛玉自是了如指掌,至于康熙朝的后宫琐事,嫔妃之属,黛玉终究不太了然,也不想去深究。
雍正淡淡地道:“你便是从那里知道的地道?朕却颇不以为然,你到冷宫中去做什么?”
“呵呵,到底是四哥,一听就知道我说的话不尽不实!”允禟嘻嘻一笑,眼里对雍正,尽是钦佩之意。
允祥瞪眼道:“听你的话,倒是不是你知道的?”
允禟点点头,叹气道:“那时候,宫中的事情,额娘都是了如指掌,她知道海棠花开的地方,那个名叫佟佳的女子,最是美丽,听说是与当年的贾敏姑娘有些仿佛。不知道为何,额娘竟似知道些往事,也知道阿玛深喜贾敏姑娘,但凡和贾敏姑娘有些仿佛的,她都去见过,找过。那年海棠红的时候,她曾去找过佟佳贵妃,但也是她知道密道之后了。”
他也跟着额娘一同去过,那时候他很小,不懂事,只知道那个素衣白裳的女子,秀色夺人,与眼前的黛玉有些相似。
其实,他的额娘也喜欢海棠花,更爱桃花,可惜,世道不允许她去喜欢,因为,她毕竟不是阿玛心中的那个人。
听说,只有太湖上的那个女子,才有资格称之为桃花,其他的人,纵然有些相似,也不是桃花。
回眸仰视着晴空下的海棠花树,双眸清澈,嘴角边梨涡一点,竟是个孩子似的,往事总是容易留在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宫阙深深,埋藏了多少红颜芳心?又埋藏了多少宫闱秘史?
无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着去探索什么,所有的是是非非,总是会消逝在人的耳目之中。
黛玉忽而轻轻一笑,如同初春的白海棠徐徐绽放在月光之下,柔和温软,道:“九弟今儿一来,倒是揭露了许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