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太久了,总是要生出一些事情的,有些人,就是不甘寂寞。
海棠花开了,开得纱窗都能看到红影摇曳生姿。
雍正一阵咳嗽,有些疲惫,抱着黛玉叹息道:“玉儿,你说,我是不是老了?这些日子总觉得精神不好。”
仰脸望着他鬓角的白发,想起他每每通宵达旦,黛玉心里很痛,手上紧了紧,道:“四哥,江山社稷是一时跑不了的,你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你要好生照料着自己的身子骨,我们才能长相厮守。”生生世世啊,多美好的心愿?
雍正点点头,有些笑意在眼里,用力抱着黛玉,答应道:“好!”
他比黛玉大了十几岁,他要好好地保养身子,才能陪着黛玉一生一世啊!
黛玉脸上有些红红的,似是窗外的海棠,低低地道:“四哥,我们再给弘历生个兄弟好不好?”
纵然是寂寞,可是他有鬼影,还有允祥,允禄允礼亦是好兄弟,怎好让弘历竟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呢?
弘晖是长兄,总是有要带着月儿回草原的时候,到时候,弘历必定是大为寂寞了。
“好!”黛玉的话,雍正总是说好,深深地吻住她,生个小子以慰晚年膝下,也真是不错啊!
缠绵过后,发丝亦缠绕一处,却听得外面李德全轻声道:“万岁爷,皇后娘娘,陕甘两地有急报送来。”
黛玉立时披衣坐起,为雍正整了整衣裳,吩咐送进来。
上面写道:“四川哗变,年羹尧领兵,向京城进攻。兵有十万,粮草二十万,还有一支火枪队。”
黛玉看着雍正,雍正脸色未变,淡淡地问道:“什么消息?可是年羹尧叛变?”
黛玉微微颔首,道:“正是!”
心里有些忧虑,虽说早有防范,然则火枪队用的可是西洋火枪,杀伤力极强,上一回金甲卫士探听消息,就挨了一枪,几乎丧命。只是不知道,这年羹尧何来的财富,竟能高价预备一批火枪,与西洋人勾结。
目光霍然一跳,黛玉轻声道:“时常和西洋人打交道的,不就是皇商允禟?只有他有财富,亦有能为。”
原以为他是明理之人,不会如允祀这般,却没想到,他竟是最后一击,与年羹尧勾结在一起。
雍正咳嗽了一阵,淡淡地道:“我做皇帝,底下不服的人多了。废太子的嫡长子弘皙,朕听从先皇遗旨,封了理郡王,二年的时候,废太子亡故,朕进封他为理亲王,他也有狼子野心,只是,做事太过小心翼翼,弘历已然心中有数。”
允禟当年风水不露,只是跟随允祀而已,如今,谁也说不准,他心里到底是什么主意。
降贝勒为皇商,他心中岂有不恨自己的?
春雨淅淅沥沥,渐渐转大,竟打得海棠花七零八落,有些人,心中惶惶然,有些人,暗中嘲笑不已。
这个皇位,纵然是康熙亲自传的又如何?有人不服,就好啊!
春雨缠绵,晚风荡漾。
些微的余晖,将养心殿中的宫女太监侍卫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脸上都是肃然之色,可是却没有半分害怕惊惶,不愧旧人。
雍正似乎早有预备,已经派了怡亲王允祥、银面亲王鬼影,带着弘晖弘历迎战,迅捷之极。
这一仗,龙争虎斗,毫无退缩;这一仗,血染苍穹,洒落陕甘。
弘晖沙场上长剑惊风,弘历雄心壮志,两个如玉一般的少年,一腔热血冲天起,竟在战火中如神龙归海,令敌军闻之丧胆。
黛玉虽知道儿子自幼习武,可是两个包子馒头似的儿子,时常在自己怀里撒娇,就像是扭股儿糖似的,只当练武也只是强身健体而已,却不知道,四哥将两个孩子教得这样好,文才武功,皆极其出色。
这是给两个孩子的磨练,鬼影允祥为辅,皆是听从两个少年的运筹帷幄,看似属于弱势,却又后劲强劲。
年羹尧反得突然,且又有允禟为后盾,朝堂上一些文弱老臣更是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惶惶不可终日。
“皇上,这可怎么办?年羹尧的兵士,已经往京城攻来了!”声音有些颤抖,也有些害怕,即便是极力沉稳,也稳不住。
年羹尧骁勇善战,能在允禵当年坐镇西北的时候,他竟能压制住西北大军,可见才干精明,无与伦比,皇上虽少年时代跟着康熙爷一同征战准噶尔,但是终究多年都是在京中料理事务,论起沙场点兵,如何能比年羹尧?
黛玉冷声斥道:“身为国之肱骨,竟只是一点小事也面无人色,竟连两位少年亲王尚且不如,如何能为天下百姓做主?”
风穿珠帘,卷起黛玉一身紫衫飘渺,似丁香海生波荡漾。
让朝中帘外群臣情不自禁一怔,黛玉朗声道:“天威朗朗,邪不胜正,但凡叛臣贼子,终有一败!万岁爷为一国天子,当为天下百姓挑起一杆战旗,敌军未至,各位大人却自乱阵脚,岂不是让天下百姓笑话我大清没有能人坐镇朝堂?还谈得上什么为民做主?谈得上什么报效国家社稷?”
一介弱女,尚且临危不乱,枉自他们自称男子汉大丈夫,敌军远在数千里之外,他们竟是成了软脚虾子。
一番话让诸臣羞愧,张廷玉拱手道:“娘娘教训的是,四位亲王征战,岂有兵败之理?”
雍正神色平稳,让人看不透他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想的又是什么,只是与张廷玉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一丝寒光闪过。
“皇上,此时事情紧急,那年羹尧原是皇上门下旧人,叛变如此轻快且迅捷,十万雄兵不算什么,可是火枪队……”
雍正冷冷地道:“朕重用年羹尧,当年辖制住了罪人十四允禵西北雄狮,的确保住了大清多年平安,此时反叛,皆因他狼子野心,企图改朝换代,朕身为大清帝王,又有何惧?火枪队算什么?他有他的火枪队,朕也有朕地藤甲兵!”
此言一出,珠帘后的黛玉也有些诧异,藤甲兵只是她当初随口跟雍正提起的,没想到,他竟果然训练处了藤甲兵。
藤丝柔软,且极柔韧坚固,虽不及金甲铁甲,却更有一种韧性,编结成甲衣为盾,柔软轻便,又能减去火枪铅子的冲击。
当日里与雍正,谈论康熙朝历代战役,又因有西洋进贡手枪数枝,把玩的时候随口玩笑说的话,却没想到,他竟然放在了心里,竟能用在防备年羹尧的火枪队上,既然如此,那,他就应该早就知道年羹尧的反叛之心了,只是对自己也没透露出一丝儿风声,果然是够深沉的。
见雍正竟是万事胸有成竹,没有一丝慌乱,文弱朝臣不禁稍稍放下心来,随即便有人问:“藤甲兵?如何没有听过呢?”
雍正冷眼斜睨了他一下,淡淡地道:“怎么?在京城中只顾着舞文弄墨,谈天说地,战场的事情朕也该向诸位爱卿禀报?”
吓得那朝臣急忙叩首道:“微臣不敢!”
雍正这几年,的确是喜怒无常,且生性猜疑心重,这些朝臣谁还敢拿着草棍儿戳老虎的鼻子?
身为皇帝和皇后,深居万重宫阙,无法目睹沙场上的金戈铁马,只能登高望远,可是急报却是一份又一份地快马进宫传来。
一个沉稳,一个清灵,脚步重重踩在台阶之上,一声声,落入人心,可是,唯独没有彷徨急躁,让身后跟着的人,也情不自禁地将心放了下来,天塌了,有帝后顶着!
并肩站在高阙,同望儿女征战之所,仿佛一对仙人临凡。
雍正一袭玄衣如墨,面容沉静;黛玉一身素裳似雪,娇颜如花;
黄旗猎猎作响,上头金龙似破旗而出,在头顶盘旋不定,吹得黛玉长发飘飞,披在身后,竟是不曾挽髻,素面如桃花,眼神似雪山清泉,晶莹剔透,说不出的空灵秀美,似幽谷新兰初绽,又似风中白燕蹁跹。
天苍泣血,地土凝碧,那是天下的儿女,身为帝后,岂能鲜衣艳裳?
黛玉看着急报,纤细的手指缓缓掠过允祥草草的字迹,望着雍正,柔声道:“四哥,你不担忧么?”
她心里很是担忧,担忧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火,使得百姓生灵涂炭;担忧,担忧着两个小叔两个儿子的平安;更为天下百姓担忧,他们从军的儿子,是不是也能平安返家,是否忘记了家乡有着亲人殷殷期盼。
雍正深沉的眼波流转,双眸中清光潋滟,竟是如同少年时代一般,静静地凝视着黛玉,仿佛眼中的桃花临水而开。
良久,才望着春雨渐歇,天穹凝碧,淡淡地道:“年羹尧火力最强的,便是那支火枪队,允禟毕竟不敢生事,他只是给予了年羹尧足够的粮草。许多事情,远在陕甘我也无法亲征,倒是让鬼影十三将他引入京城。”
既有藤甲兵,倒也不怕火枪队,他做事,想来都是前后想得周全,即使不能亲征,也要运筹帷幄之中,决策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