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我大吃一惊。田桃就藏在附近的山洞,这里却有一支佣兵搜捕队,而且带着嗅探军犬?显然是得到了线索,正压缩范围寻找什么。
回想前天夜里,哈沃一家就在附近的咖啡树丛里,被三眼蛇帮众欺辱殴打。可是今天早晨,这个天真的家伙,就提着浆糊桶张贴悬赏告示,连田桃也出卖在内,不念露水夫妻之情,真够叫人恼火。
而今这里竟然来了一支佣兵搜捕队,难免不与哈沃的降服归顺有关。为了讨好巫虎,他已经不介意中伤我,又怎么会介意提供三眼蛇失踪的线索,使得这些家伙搜索至此。殊不知,这会害死田桃,令她落入魔鬼之手,进而导致更多人受害。
时间不多了,不能给这群家伙搜索到那个山洞,否则田桃会成为人质,三眼蛇也会捡回狗命,我毫不犹豫地想着,拿起手上的狙击步枪,藏到几棵杉树下面的岩石后面,通过狙击瞄准具的镜孔窥望,向对面丘陵上的甘蔗林里瞄准。
丘陵一带的甘蔗林里,野生小兽杂多,那条军犬很容易被窜出草丛的野兔、山獾或者地鼠之类搞得心不在焉。我期待着它再一次从茂密的甘蔗林窜出来,即便情况并未如此,我也不必着急。
佣兵小队穿过一片甘蔗林,沿着梯田向上攀爬时,必须经过田地间荒芜的象草地带。象草近似芦苇,茎叶细长柔软,远比其它杂草巨大。长势茂盛的地方,甚至赶超甘蔗林。
我居高临下观望着,等待这支佣兵小队进入没过人高的茂盛草地。大概是因为军犬捕捉到了草丛里的野鸡或鸟蛋的气味儿,兴奋地直摇尾巴,拉拽着牵狗的佣兵也跟着奔跑起来。
绿色波浪一般的象草丛,出现了这样的异动,就如同接近水面的鱼儿打出了漩涡。我太清楚那晃动的草梢下面会是什么,以致我的狙击瞄准镜孔快速锁定过去,当机立断就是一枪。
砰,子弹呼啸而出,枪声在两座丘陵之间回荡,如同“鱼叉”的怒吼那般。随着一道白炽火线划过山峡,消失在尽头,碧绿的象草丛中立刻停止了异动。
那个牵狗的佣兵,躺倒在地上,仰望着天空,剧烈抽搐的胸膛在流血,嘴里不断溢出血泡。他的脊背被子弹击穿了,受到惊吓的军犬,先是被枪声惊得一愣,旋即狂吠不止,朝我的方位冲来。
牵狗的绳带仍缠在中枪的佣兵手上,拖着他痛苦的身躯在象草丛间滑动,压倒的草茎上留下大片长长的血迹。
搜索小队中的其他佣兵,纷纷蹲伏在地上,彼此惊恐地呼喊:“该死!有狙击手,在对面丘陵上,大家快隐蔽!”
“伯尼被拖走了。”一个佣兵手捂迷彩钢盔,试图抓住失控的军犬,但他又不敢在象草丛里移动过快,生怕招来狙击手的子弹。队友的惨死令他如芒在背,他只能向跛脚队长求助。
跛脚的佣兵队长体魄强健,可惜双腿太短,而且天杀的一长一短,走路时肩膀摆动。在坏蛋和损嘴遍地的佣兵营,得了个外号叫“跛脚鸭”。即便如此,他的动作却十分灵活,奔跑起来毫不费力。
面对眼前的突发情况,他真的像只鸭子那样,过分地挨近地面,顺着军犬逃跑的痕迹猛追。军犬拖着一具佣兵的尸体,无法快速奔跑。跛脚队长扑到了队员的尸体上,一把拉住绳带,将失控的军犬抱在怀里,解开狗脖的项圈,重又放开了军犬,“去吧,火箭,把那个混蛋狙击手咬出来,晚上给你找个小妞玩!”
军犬吐着舌头,翻过两座丘陵之间的山峡,在岩石间左右窜跳着,直奔我的方向冲来。我并没有向这条军犬开枪,尽管那些缩在草丛里的混蛋希望我这样做。
我才不会上当。根据眼前的地理环境,这支佣兵小队当中,肯定安插了狙击手。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家伙一定藏在某个角落,用匕首割断低矮的象草,为自己编织掩盖头部的披肩伪装,而后就会伺机向我狙击。
然而他不会想到,利用这个空当,我也将计就计,把身上携带的一支AK47式突击步枪取下,缠了杂草藤蔓伪装枪身,而后卡在两块石头之间,枪口面向那些缩在草丛里隐蔽行动的佣兵。
隔着山峡相望,远在千米的目标,实难用突击步枪打中,但我并不介意。我是个猎人,善于制造陷阱,这次也不例外。
导出足够长度的透明丝线,一端绑在突击步枪的扳机上,一端牵在我的手里。我趴伏回自己的狙击点位,重新握住我的“鱼叉”,再次朝那片隐藏着佣兵小队的象草丛瞄准,同时拉动手上的透明丝线。
透明丝线非常坚韧,绕着某棵光滑的小树为轴,产生直角拉力,扣动了突击步枪的扳机,向对面的象草丛开出一枪。
砰,一声枪响,子弹呼啸而出,弹线划过山峡,足够暴露狙击手的位置。隐蔽在象草丛里的佣兵狙击手,趴在一块被杂草淹没的岩石后面,朝着枪响的位置果断给出一枪。与此同时,他的嘴角露出了得手的冷笑。
然而他不会想到,我的嘴角也露出了和他一样的冷笑。因为我已经看到了他,看到他向我布置的突击步枪射击。虽然他的枪法很精准,子弹贴着突击步枪的枪身穿飞过去,但那支突击步枪的后面,根本就没有人。反而是他中了我的麻痹陷阱,暴露出他自身的狙击位置。
砰地一声枪响,我射出的子弹呼啸而至,打在了佣兵狙击手的脸上,绽开大片血花。直到他中弹死亡的一刻,难以置信的双眼才猛然瞪大。然而事实的真相对他已经不重要。他死了,如果还有灵魂,将以另一种形态存在,不再属于这个世界的纷纷扰扰。
无独有偶。就在我射杀佣兵狙击手的二三秒内,一颗迫击炮弹怪叫着从空中传来,直奔我的突击步枪落下。轰然一声巨响,碎石飞溅,树木倾倒。我的突击步枪被炸得不知去向。
幸好我距离较远,只落了一身的泥沙和木屑,未有受伤乃至丧命。然而不及我多想,空中再次传来同样的怪叫声。根本没有时间去看,我赶忙就地翻滚,钻到了山岩的裂缝下面,拉过背包挡在头顶。
随着外面轰然一声巨响,各种碎屑雨点般落下。这一刻,我清楚地意识到,这支佣兵小队,不仅安插了狙击手,还加入了迫击炮手。
就在刚才,我击毙牵着军犬的佣兵时,其余散布在象草丛里的佣兵快速展开配合,偷偷支起了炮架,手握122毫米口径的迫击炮弹,凑近了炮口准备发射。
对于狙击手而言,每朝敌人开出一枪,不仅决定着对手的生死,也包括狙击手自身。如同刚才,击毙了第一个佣兵之后,如果我还敢居高临下放任射击,尤其是对着冲来的军犬射击,只要枪声一响,只要弹线一闪,操控迫击炮角度盘的佣兵就可以快速捕捉到我的位置,利用炮弹的高精准曲射特性,利用七千米射程的优势,在短短一千米的距离将我击中。
所以我一忍再忍,不去对那条冲来的军犬开枪。如若不然,那支被炸得不知去向的突击步枪,就是最好的说明。至此之后,这些炮手逢人便会大笑着说,他们是怎样用一条狗命交换一名狙击手的性命。
又是一颗迫击炮弹落下,震得整座山岩抖动,人也跟着摇晃。我非常难受,把背包推在外面,正要调整一下身体,不料脚下的岩石突然塌陷,巨大的景观从身下瞬间展开。天呐,下面是悬空的,垂直的万丈悬崖,遥远的地表树木都变得渺小。人从这掉下去,磕在突兀的岩壁上,立时化为一滩肉酱。
连惊恐都顾及不上,几乎是求生的本能促使我第一时间拔出匕首,猛地插在岩石上,另一只手去够边沿,渴望尽快爬出山岩缝隙。
如果再有炮弹飞来,落进山岩的缝隙,在狭窄的空间内爆炸,冲击波会顺着整条裂缝冲击,不是把人震得坠落下去,就是把人一下子轰上天空。到时候,东一条胳膊,西一条腿,不知哪个先着地。
更何况,持续的轰炸已经使得山岩松垮,我所攀附的岩石,随时都有断裂倾塌的危险。我可不想抱着巨石坠落,给一块石头当垫背。
越想越是害怕,趁着下一颗迫击炮弹飞落之际,我奋力地挣扎,甚至拔出挂在大腿外侧的猎刀,用牙齿咬着系好皮带,向着可以勾挂的树枝抛去,希望借助拉力及时爬上去。
恰在这种时刻,传来了狗吠声,由远及近非常迅速,我再一次全身骇然。那条粗壮凶猛的罗威纳军犬,像猛兽一般扑向了我。电光石火之间,命悬一线的时刻,我不敢松开钉在岩石上的用匕。只得去掏手枪。
万没想到,令我更加骇然的事情发生了。我的手枪别在左肋,而我的左手正抓着匕首,沉重的身体悬挂在岩壁上,死死压住了枪套。来不及了,军犬的獠牙大嘴已经凑到近前,眼看就要咬穿我的左臂,甚至咬断握紧匕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