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一的“五朵金花”就像钻出笼子的小麻雀一样,一路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她们个个身手敏捷反应迅速,总是能够赶在大部队汇集之前撤出校园。
伊山中学的校门建于十八年前,设计者显然没有高瞻远瞩的超前意识,它恰到好处地起到了“瓶颈”效果,把八千多名师生变成一群急不可耐的蚂蚁。任你怎么猴急都是没有用的,只要你没有天使一样的翅膀,你就必须适应这迟缓不堪的行走节奏。要想快一点儿也可以啊,那你就要虚心地向“五朵金花”学习了。
初一在教学楼最底层,而且紧靠自行车车棚,这些条件得天独厚。放学的铃声一响,何晓萌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打开车锁,一跃而上,就像离弦的御翎箭一样,直直地射向大门口。按照通常的排序,何晓萌的后面一准就是霍艺菲、刘畅、景语和龚洁。
按理说,校园里是不允许骑自行车的,可是放学的时候谁都希望大家疏散得快一点,因此校领导对此也都睁一眼闭一眼。
“五朵金花”穿越校门的时候,门卫大老刘照例要拉开窗户轻吼一声,“死丫头!不能慢点呀?”
门卫大老刘今年五十好几了,同学们私下里都喊他“刘爷”。他整天乐呵呵地,像个弥勒佛,所以现在即便板下面孔也没有什么威慑力。
殿后的龚洁照例也是学着他的声调乐呵呵地回应,“知道了,刘爷!”
龚洁的老爸是电视台资深记者,他有一句至理名言:“嘴甜脸皮厚,又吃馒头又吃肉!”小精灵龚洁显然已经参透了老爸格言的精髓,她的嘴巴差点能甜死人,门卫大老刘一听她喊“刘爷”就想乐。
(二)
出了校门,沿着大庆路一直向南,“五朵金花”的五辆自行车儿,在本不宽敞的道路上,骑着骑着一不留神就会并成一排儿,这样既扎眼也不安全。每每遇到这种情形,大姐大何晓萌就会大声吆喝,“散开!快散开!靠边儿走。”
于是现在形成的格局通常是:刘畅和景语在前边,霍艺菲和龚洁在中间,而何晓萌一个人骑在最后压阵。何晓萌寡言少语,听她们一路说说笑笑,并不多插话。
其实“大姐大”的年龄并不大。个人算起来都是同年,论月份刘畅最大,景语第二,何晓萌排在第三。可是长腿长脚的何晓萌却比她们高出半个头来,而且分析问题的眼光和处理问题的能力也是和她的身高一样鹤立鸡群,所以大家都很服她。
只为何晓萌、霍艺菲等个小美女在班里走得特别近,别说是女生了,就是最淘气的男生遇上她们都有点害怕。
“五朵金花”的绰号是“牛魔王”牛晋首先喊出来的。又一次上体育课,口头散漫的牛晋在言语上冒犯了体育委员何晓萌,接着就莫名其妙地被篮球狠狠地砸了次。他明知道何晓萌是故意的,可是没有办法呀!好男不和女斗,好汉不敌双拳,这些道理他都懂得的。何况何晓萌一挥手就是个拳头哩。
在同学们的嘲笑声中,落荒而逃的牛晋仰天长叹:“咱们班的‘五朵金花’真是臭味相投啊!”
“切!你牛魔王的嘴里永远也吐不出象牙。既然是金花又怎么会有臭味哩?除暴安良替校长行道,咱们这是香味相投。”伶牙俐齿的龚洁自然是不依不饶。
(三)
规划建设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大庆路,现在看来确实非常落伍了。道路狭窄,两边的黄金地段又密布着数百家五花八门的商铺,真是人流如潮,拥堵不堪。
“五朵金花”的自行车像灵巧的小蛇一样在人流车流中穿行。
云海花园到了,霍艺菲和景语与大家挥手道别。
剩下的三朵花儿就沿着南京路拐弯,迎着夕阳一直往西。
一旦进入新区,大家顿时觉得心旷神怡。道路宽了,行人少了,她们个人就开始并排骑了。
因为有大姐大何晓萌的加入,快言快语的龚洁闲扯的兴趣也就更高了。
“嗨!听说蓉儿昨天收到一张纸条儿,老大,你说会是谁写的呢?”龚洁大猫眼一闪一闪地盯着何晓萌。
龚洁所说的蓉儿,是班里一个叫做陈蓉的女孩,那是一个低眉顺眼颇有几分古典韵味的小美女。
“嘿!要我说呀,是谁写的也不稀罕。”何晓萌不屑一顾地笑笑,“一个个连自己的小爪子都还没有洗干净哩!写什么纸条儿呀?”
何晓萌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嘀咕,这个臭小子会是谁呀?一点眼力也没有。我们班里的女生,论漂亮要数霍艺菲,论可爱嘛还是龚洁呀!
溢彩新都到了,龚洁和大家说“再见”。
何晓萌和刘畅继续向前。没走分钟,江山花园又到了,何晓萌与刘畅挥手道别。
何晓萌的家最远,位于城市的边缘。几个好朋友家何晓萌都去玩过,可是谁也没有来过何晓萌家。何晓萌本身也不希望她们光顾,她想方设法极力推脱。
上小学时,何晓萌常常抱怨老爸老妈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偏远的地方安家?后来才渐渐明白大人的苦衷。何晓萌家的小院子里,藏有太多的秘密。
何晓萌一个人在寂寥无人的大路上前进,觉得格外冷清。
(四)
何晓萌来到自家的院子门前,跳下车,掏出钥匙正要开门,忽然发现大门一侧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小纸团。何晓萌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张糖纸,捡起来展开一看,果不其然,这是一张吉百利怡口莲糖纸。何晓萌冷冷一笑,一甩手把糖纸扔下老远。
何晓萌收起钥匙,抬起脚狠狠地踢了下院门。
“来了!来了!谁呀?这么大劲儿。”
何晓萌听到母亲忙不迭地答应着,一路小跑过来开门。
“死丫头!你没有带钥匙啊?”母亲大声地呵斥。
“忘了没有带!”何晓萌没好气地嘟囔一句,支下自行车就往楼上冲。她来到二楼自己的卧室,瞄了一眼写字台,眼见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转身来到弟弟晓峰的房间,弟弟还没有到家,她一一检查弟弟那乱糟糟的抽屉,又看了看床头的废纸篓,居然一无收获。
何晓萌无意中翻开一本鼓鼓囊囊的《小学生词典》,老天!里面竟然夹了好多好多精美的糖纸。
“哼!都快成地下党了。”何晓萌内心的不快迅速发酵。
说不出口的恼怒才是真正的恼怒!作为姐姐,你总不能红口白牙地跟弟弟争零食啊?何晓萌觉得一肚子委屈汹涌澎湃。
她闷闷不乐地踱回自己的房间。这一折腾,哪里还有心情做作业呀!她索性扔下书包,拿起脸盆和热水瓶,准备到院子里去洗头。
何晓萌这边刚刚兑好水,母亲就热情地凑了过来,“小萌,洗头呀?妈妈来帮你洗。”
“不要,我自己来!”何晓萌气鼓鼓地说。
母亲微微一愣,心想:“这个鬼丫头最近咋这么倔呢?要说是青春期叛逆,这才初一哩!来得未免也太早了吧?”
母亲一把扯过毛巾,不由分说就硬帮她洗起头来。
何晓萌起初还梗着脖子,可是母亲的手指在她的发间三挠两挠,她觉得自己心头的冰凌已经极不争气地被融化了。
母亲找来一条干毛巾,帮何晓萌齐腰的长发,从上往下一寸一寸擦干。她抚摸着何晓萌那又乌又密的头发,满眼的喜悦,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咱晓萌的发质真好哩!和妈妈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喔。”
妈妈的夸赞,不知何故,竟然让何晓萌反感的情绪忽然又死灰复燃起来!也就是在这一刻,何晓萌做出一个让她自己都异常吃惊的决定——明天,一定要把长头发给剪了!
何晓萌可不想和妈妈一模一样,真是一万个不情愿!
(五)
不知从何时起,何晓萌越来越看不起自己的母亲。凡是母亲说的话,他总是想对着干。就好比现在,她不惜要剪掉自己心爱的长头发,就是要和妈妈赌气。她真不敢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如果母亲听到了,还不知会有多么的伤心呢?
在何晓萌看来,顺着母亲期待的方向生长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母亲已经用自己屈辱的经历证明了这一点!
现在的城市人,有谁还会像妈妈这样愚不可及的呢?为了出任超生游击队副队长,居然连工作都辞了,成为专职的生育机器。老天!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竟然一连生了胎。真是丢死人了!何晓萌每次想起这些都会臊得脸红。
何晓萌的老爸在技术监督局工作,当了年办公室主任。
当初跟他比肩的朋友,如今一个个都已高升了,只有他还在原地极有耐心地踏步。
何晓萌的妈妈原来是一名白衣天使,可是这个天使陷入婚姻的困局后就主动剪掉了飞翔的翅膀,躲在这远离闹市的城郊接二连三地生孩子。第一胎是个女孩,取名叫何晓蕾,老爸老妈一合计,把她送在乡下的大伯家寄养。第二胎又是个女孩,取名叫何晓芬,为了逃避计生处罚,后来过继给远在异乡的二姨家,现在已经改姓赵了。休养生息五年,又生了第三胎,不巧还是了女孩,这个让人心烦的丫头就是何晓萌。这会儿已经没有可靠的地方再送了,只好放在家里养。在何晓萌五岁那年,雄心勃勃的老爸老妈决定抓住青春的尾巴再奋力一搏,这一次果然梦想成真,B超一查还真是个“带把子”的。可是单位里不好交差了!爸爸的技术监督局是个省垂直单位,地方计生办一般不大插手管,再加上何晓萌的爸爸八面玲珑,局里的领导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可是妈妈供职的医院就不好糊弄了!院长的谈话倒也简洁明了一针见血,要么留孩子,要么留工作,二者不可兼得!
就这样,为了保住弟弟何晓峰,妈妈毅然决然地脱下了天使的外衣。如今,她整天除了买菜做饭,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看那些垃圾电视剧,连大门都懒得出。
在何晓萌的眼里,妈妈是一个典型的失败者!别说是后来的弟弟不该生,就连自己和二姐两个,他们也都不应该把带到这个世间!
(六)
在何晓萌的记忆里,她幸福的童年到了岁就嘎然而止。
自从添了弟弟之后,老爸老妈的注意力就全被吸引过去了。两个人像捡了一个金元宝似的,恨不得整天把何晓峰捧在掌心,连做梦都乐得合不拢嘴巴。
乡下的爷爷奶奶来了,七大姑八大姨来了,可一进门都奔着宝贝疙瘩何晓峰去了。从此,所有甜美的祝福、五彩斑斓的礼品,都是属于何晓峰一个人的了,何晓萌只有在旁边眼巴巴地看一看的份儿。而这一切,本来都是她的呀!何晓萌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剥夺了,整个世界忽略了自己!亲人们言行举止的巨大反差让她满眼困惑。
何晓萌觉得自己小小的心儿在一点一点变冷!
在三年级那年,有一次何晓萌和邻居家的小男孩张磊发生了口角,何晓萌讥笑张磊像小公鸡一样张狂好斗。
张磊却冷冷一笑反唇相讥,“回家看看去吧,你妈妈才是老母鸡哩,就知道一个一个下蛋!”
快要气疯了的何晓萌当时也顾不上女孩子的斯文了,和张磊大打出手,那是她第一次和男孩子打架。也真是因为这一架,把她“假小子”的绰号打得声名远扬!
可事后心平气和地想想,不是吗?在外人的眼里,老妈和老母鸡有什么两样呢?
这天夜里,何晓萌做了整整一夜的梦,梦里她气喘吁吁地一路狂奔,拼命地追逐天空中一个飘忽不定的风筝,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她终于抓住了那个美丽的风筝,原来竟然是一张糖纸!
梦醒了,何晓萌只感觉浑身精疲力竭!
(七)
何晓萌早就听说了,“别具一格”的美发手艺很不错,不过价格也高。别的理发店剪个短发也就是块罢了,顶多不超过,可他家张嘴就是块,真是让人望而却步。
不过今天与众不同,何晓萌决定要高消费一下。这可是第一次自己当家作主重塑美好形象,要不还真对不起自己蓄了多少年的一头秀发哩!
何晓萌站在店门口的时候,心里有点慌慌的,可一旦在那胖阿姨的圈椅前坐了下来,反而立马平静下来。
“阿姨!请给我剪个齐耳短发。”何晓萌把意图说得简洁明了。
“哎呀!这么好的头发剪了太可惜了,你再考虑一下哦!一剪子下去就没法补救了!”胖阿姨善解人意地提醒道。
“考虑好了,上学哩,没有时间打理。”何晓萌回过头来,报以真诚的一笑。阿姨的提醒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
“你要选哪一种风格的啊?”胖阿姨指了指墙壁图片上五花八门的短发样式。
“就那种吧!刘海齐齐的那种。”
胖阿姨小心翼翼的拢好头发,“咔嚓”一声,一大绺秀发首尾分离。
何晓萌的心尖一疼,满心莫名的哀怨与委屈翻江倒海,泪水也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剪的仅仅是头发呀?心怎么也会疼呢?
何晓萌滂沱的泪水把自己吓了一跳,也把胖阿姨吓了一跳。
“我说哩!还有小美女剪长发不哭的?”胖阿姨连忙抽了张抽纸,一股脑塞在何晓萌手里,“哭吧!哭吧!抽纸咱免费供应。上午那个小美女用了我半盒纸哩。”
何晓萌一听,破涕为笑。说来也真奇怪,刚才那来势汹汹的泪水,竟在瞬间都退了潮。
何晓萌真没有想到,胖阿姨不仅没收剪头发的手工费,还给她元钱。胖阿姨说,何晓萌的发质非常好,如果再长一点儿,就可以卖了。
剪下的头发居然还可以卖这么多钱?何晓萌真是闻所未闻。可是,这钱该怎么花呢?
何晓萌走进时代超市,顿时眼睛一亮,她毫不迟疑地选了一瓶德芙星彩巧克力和一瓶吉百利蓝莓怡口莲。尽管何晓萌龋齿非常严重,牙科医生严禁她吃糖,但这一切并不能打消她买糖的欲望。从此,每天晚上睡觉前,何晓萌都要把两个糖盒摆在枕头旁。
她说,看着这可爱的糖果睡觉,连做梦都觉得格外甘甜。
(八)
何晓萌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头秀发给剪了,最为吃惊的莫过于她的母亲。
“晓萌,你怎么把头发给剪了呀?也不知道跟妈说一声儿!”三分不解,七分无奈,母亲的表情是那么的复杂。
“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我的事情自己会安排好的。有时间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的宝贝儿子吧!”何晓萌提着购物袋,头也不回地跑上楼。冷冷地,把母亲的叹息甩在身后。
母亲无奈地摇了摇头。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可是咱家的小棉袄咋就跟刺猬似的呢?每一句话都往你心里钻。
母亲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女儿的心思了。
何晓萌的剪发事件,在初一也引发一番热议。
有的说:“咱们班的大姐大是不是在学习上要奋发图强了?古有悬梁刺股,今有削发明志嘛!”
有的说:“依我看嘛!无非是为了标新立异。正是因为现在没有人爱剪这种学生头了,所以谁剪谁时髦!”
“牛魔王”牛晋听了却连连摇头说:“你们瞧见没?这个理发师的手艺真的不咋的。要是我啊!把她的头发稍微留长一点,再削出点层次来,保证跟《巴拉拉小魔仙》里的魔仙小蓝很相像。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眼神有点儿冷,更像黑魔仙小月——”
牛晋眉飞色舞地侃得正得意,连何晓萌走进教室都没有发觉。何晓萌寒着脸,用指关节重重地敲了敲课桌,“牛魔王,老街上的五金公司你还找到啊?”
“哟!小魔仙来啦?五金公司当然找到了,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呀?”牛晋连忙站了起来,故意扮着一副汉奸模样,满脸讪笑。
“那里有卖钻石牌的砂纸,块钱一张,下午你给我买一张来!”何晓萌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好哩!不知道魔仙阁下要那玩意干啥?”牛晋显然入戏很深。
“如果哪天你觉得嘴巴痒痒了,最好用砂纸糙一糙,省得整天在这儿乱嚼蛆!”何晓萌冷冷地盯着他不放。
牛晋满脸的尴尬,苦笑道:“好呀!买来了我一定要分你一半,整天跟刺猬似的,我看你的嘴巴也要糙一糙哩!”
常言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牛晋深知,把自己暴露在强敌的打击范围之内是非常愚蠢的。他像猴子一样从课桌上一跃而过,一边回击一边迅速撤离战场。
教室里,众人哄堂大笑。
(九)
如果说从大姐的眼神里看出的是一份隔膜和疏远,那么从二姐眼神读到更多的则是哀怨与自怜。
何晓萌的大姐何晓蕾,直到读初中了才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在此后的几年里,虽然大家朝夕相处,但她却一直无法融入这个大家庭。现在何晓蕾在省城读大学,自从有了男朋友,她就更少回家了。
何晓萌的二姐赵晓芬,已经完全成了赵家的闺女。虽然她现在也在同一个县城里读书,这边却很少走动。寒暑假的时候,即便是来了也是蜻蜓点水,完全是礼节性的探访。老爸老妈也费尽了心机,试图唤醒那一份失落的血脉亲情,然而收效甚微。
有一次,为了活跃家庭气氛,何晓萌在卧室里跟二姐厮闹,她故意用非常夸张的语气煽情,“二姐耶,你一定要常回家看看哦。你一回来,我们就过节了!看见没?爸爸就差把冰箱给红烧了,妈妈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指剁下来蒸给你吃哩!”
“是么?有这么夸张?姐姐又不是贪嘴的猫儿,就稀罕吃的?”赵晓芬笑得冷静而节制。
不稀罕吃的?那二姐还稀罕什么呢?当时,何晓萌真是听得一头雾水,现在才稍稍回味出二姐的弦外之音。
何晓萌打开那精致的盒盖,把糖果撒得满床都是,又一颗一颗往瓶子里捡。真的,吃的欲望一点儿也没有,但独自占有的感觉依然那么的快乐。
何晓萌真切地感觉到,这两年,自己与弟弟已经越来越疏远了。其实,她从心里喜欢何晓峰,更希望能够回到小时候那种亲密无间。
何晓萌三年级的时候,弟弟刚满岁,整天像小尾巴一样粘着姐姐。何晓萌做作业了,他一定要抢过来画两笔;何晓萌看电视了,他一定要过去抢遥控器,要不就干脆摆个“大”造型,严严实实地挡在电视机前,让你哭笑不得。他肆意混闹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引起姐姐的关注,带他一起玩,而且要玩他感兴趣的游戏。
何晓萌一直认为,自己和弟弟的和谐关系,是让老爸老妈的偏心眼儿给败坏了的!无论什么时候,姐弟俩一旦发生了争执,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老爸老妈的呵斥都是一边倒,都是严厉地要求当姐姐的要学会谦让。这让何晓萌听了反感至极!
(十)
放学的路上,何晓萌远远地看见弟弟和两个小男孩走在一起。奇怪的是,弟弟的身上又是背着个沉甸甸的大书包。这种情况已经发现好几次了,何晓萌觉得格外纳闷。
弟弟回到家里,何晓萌像影子一样跟进了他的卧室。
“晓峰,姐姐问你一件事,刚才你怎么背着个书包呀?还有一个是谁的呀?”何晓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柔和一些。
“姚飞的,是我的好朋友,他家就住在西边。”何晓峰惶恐不安地望着三姐,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你为什么要帮他背书包呀?”何晓萌决定要刨根问底。
“我们是好哥们,互相帮助嘛!”何晓峰回答的理直气壮。
“那他为什么不帮你背呢?都是你帮他背?”何晓萌觉得这里面一定大有玄机。
“你放心吧!姚飞对我真的很好。他、他经常给我糖吃。”为了增强说服力,何晓峰连忙拉开抽屉,把那本合不拢嘴的《小学时词典》捧给姐姐察看,“你看!你看!这么多糖纸,都是他给我的。”
“噢!原来是这样,你是在卖苦力赚糖吃哩!”何晓萌觉得真是莫大的耻辱,她扯开嗓门吼叫,“瞧你这点儿出息儿,想吃糖你不会叫爸爸妈妈买呀?”
“我叫了!他们……他们从来不买。”何晓峰无比委屈地抽泣起来,“妈妈说,你有虫牙,不能吃糖,他们也就不许我吃,说是怕把你的糖瘾给钓出来……”
何晓萌一听,满心的愧疚真是翻江倒海,眼泪一路奔涌。
她连忙取来自己床头的罐糖果,塞进弟弟的手里,柔声细语地劝慰,“都怨姐姐!是姐姐错怪你了。弟弟哦,一定要记住姐姐的话,以后再也不要吃别人的糖了,更不能再替人家背书包了!想吃什么糖就告诉姐姐,姐姐一定给你买!”
(十一)
放学的路上,何晓萌横横地用自行车拦住了牛晋的去路,“牛魔王,我的砂纸呢?”
“小魔仙,不会吧?这么小肚鸡肠?一句玩笑话记仇这么久?”牛晋心中暗暗叫苦,他真是后悔自己不该招惹这个霸气十足的“假小子”。
“哥们!别紧张嘛。我就是觉得你上次的建议很有道理,小刺猬也应该糙一糙自己的嘴巴了!还有浑身的刺儿!”何晓萌粲然一笑,蹬着自行车像风儿一样悄然远去。
牛晋觉得眼前一亮,这个疯丫头眼里少了那一丝冷傲,还真有点像魔仙小蓝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