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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小记怀一

第一次见怀一,就知道这名字不是他父母起的,自己给自己起名,这像《山海经》上常说的那种动物:自呼其名。但他那么年轻的,还很瘦,怎么就能怀抱得住一呢?

后来见怀一,已经胖了,剃着光头,有些和尚气象,便和名字配上了。

人这一生,要交往各色人等,有的人见了无缘无故感到亲切,有的人见了却没理由地反感。见怀一总觉得熟,怀疑前世我们做过亲戚或朋友,尤其他那笑声和笑起来嘴角的变化。

我给许多人推荐过怀一的画,都说好。

怀一是有绘画天才的,所以他似乎很轻松,不是那种以为搞艺术和种庄稼一样下苦而笨得让人瞧着可怜,也不是那种要光前裕后,以为艺为登天云梯,结果浊气满纸,低俗不堪。他高故能生逸,文故能呈静,多哲思,多性灵,多趣味。他曾画了相当数量的僧,这是我非常喜欢的画,总想起那句话: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地藏。他也曾画过许多案头上的物件,其并不堕落的颓废,其生命本真的简素,其天然风度,让我玩味不止。

当今的画坛上,多是要去评奖和国展,多是要去竞价和拍卖,怀一这样的人,这样的画,注定是不入主流的,他当然明白这点,办起个“二月书坊”,招得一些气味相投者,清风出袖,明月入怀,谈文说艺,弄笔濡墨,真有点“自闭桃源称太古,欲栽大木柱长天”。

不该有怨愤吧,人处在任何社会都是难满意的,我们羡慕春秋时代,孔子也说世风日下,孔子向往周朝,而周朝的伯夷叔齐也说:今天下暗,周德衰。当年齐白石出道,并不合潮流,没有大画,日常题材,却开辟了一个新天地。当然,齐白石是坐在一个菜园子里的老翁,怀一的“二月书坊”是个小木屋,他们今天可能只享小誉,明日谁又能料到不留远名呢?

2011年3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