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的两旁是医院四个主要的宿舍,东边两个为第一及第二宿舍,而西边的是第三及第四宿舍,这四座宿舍是医院开院时的第一批加拿大建筑。加拿大人很懂得享受,在本世纪的最初年代来到中国建立医院时,所有建筑物所用的木材,都是由加拿大运到中国来兴建,不用中国的木料。当然咯,很多其它建筑用的、室内布置用的,如电灯、窗纱,以及病房用的大多数设备与用品,都是加拿大产品或原料。最下层是地库。由于这是珠江三角洲,地面与水平面很接近,故此很潮湿,地库只是用来防潮之用,不能居住,也不能用来存放对象。地库之上,是主层。主层与二楼建筑都是一样,近东南方是一排三间大房,三间大房的最外端是一条宽阔的走廊,走廊有窗纱相隔,因为中国的南方,夏天蚊蝇很多,窗纱是防蚊蝇的设备;西边有三间小房及一间厕所及浴室。四间宿舍原本是一些高级医生住的,现时基本上也是如此。张院长同她的年迈母亲是住在第三宿舍二楼的两个大房及两个小房,而王院长也是住在该宿舍的另一间大房。两位院长都是独身主义者。两个老姑婆相处几十年,既是朋友,也是姊妹,亦是同事及邻居。儿科的叶主任住在第四宿舍楼下;内科伍主任住在第四宿舍楼上;内科赵主任在第二宿舍楼上,外科徐主任是在第二宿舍楼下。何金水夫妇就住在第一宿舍楼上的一个小房。
舞池的地面是普通的水泥地,开晚会前,用滑石粉洒过地面,使粗糙的水泥地面变成为一个滑溜的舞池。
步步高是一曲轻快的四步舞曲,何金水同卢宝起舞。这位共青团内科支部书记是跳舞的能手,每逢市委召开晚会,也必定请医院的女护士去做舞伴,而组织及带领者,均由卢宝承担,加上她瓜子脸,红红的面容,樱桃的小嘴,以及经常微笑和长长的孖辫,瘦瘦的身材,轻盈的步伐,使到每一个参加舞会的人,都希望能与她共舞。
“我不太懂得跳舞,请你多多指点。”何确实对于跳舞并不精通。
“好,慢慢来,听住音乐,注意节拍,一、二、三、四,慢、慢、快、快,对就是这样子。”卢宝也很耐心地教,其实何金水也不是不懂,只是不精,多转两个圈,适合了舞伴的个性,也就自如了。
钟美慧仍和廖叔共舞,随着柔和的乐声,他们两个相互拥得紧紧的。
“你明天到我播音室来,教你中文,好吗?”
“什么时候?”
“上午九时,可以吗?”
“啊!好的。”
“我等你,不要失约。”
“不会的,放心。”她微微地展现一下她的嘴唇,可以见到在她圆圆的脸上,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
廖叔是工会的一名普通干部,平时无什么特别工作,搞搞文娱,播音等。播音室是他的常驻地点,也可当作是他的办公室。他年约30左右,戴了一副不太深的近视金丝眼镜,中等身材,也算得上是英俊潇洒。他来医院不久就恋上了急诊科护士小英,而且迅速“拉埋天窗”。不过,尽管如此,他对钟美慧就如苍蝇见蜜糖一样。
钟美慧,是一个在非洲生长的华侨女儿,他的父亲究竟是谁,也弄得不太清楚。不过她有两姊妹,她是大的,年纪20左右,生得与非洲黑人倒有几分相似。皮肤黑黑实实,面圆圆,身材不高,却生了两个颇大的、圆鼓鼓的乳房,她是属于肥肥矮矮,大乳肥臀那一类型的女性,而感情却极之豪放,具有热带女郎的性格。她的母亲带同她两姊妹,从非洲回到解放了的新中国。她中文懂不了几个,幸好还能说得一口流利的粤语。回中国之后,因她们在外国生活如此长久,按华侨政策,大姊安排到医院当助护,边做边学;妹妹就(17岁)被安排入读市立第三中学。由于在医院只是助护,工资不多,初来时只有三十七元半一个月,其后,增加至42元。这已经是很不错了,因为正式护士毕业初时,也只得47元。她之所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增加工资,主要是按华侨政策所赐,否则,她在一无所长加上中文懂不了几个之下,不可能在短短只有不足三年时间,就给她提升工资。然而,这区区42元一个月,对于一个回国不久的非洲“黑牡丹”而言,委实太少了。无奈每一个人的工资都是那么一丁点。为了革命事业,艰苦奋斗是每个人的格言,所以每一个人都能这样满足于自己这些收入而毫无怨言。如果感到有那些不足,也只能自己想办法去“克服”目前的“困境”了。
热情而奔放的钟美慧,虽然她流的是华人的血统,但她在非洲生长的二十个年头,完全接受了当地人的那种豪迈,放荡不羁的性格。
星期一的早晨,是一个星期的开始,一早,儿童们上学去了;七点半钟,上班铃按响,人们纷纷从每一个宿舍的角落,走向各自的工作岗位。那是一个非常晴朗的早晨,医院的花王邓伯,将医院每个角落都配合得非常灵巧地栽种各式花卉:紫荆、米仔兰、牵牛花、白玉兰、夹竹桃、……几十种树木,和几百种盆栽,使医院从宿舍区到病房区直至门诊,凡有空间的地方,都有他精心的杰作。
夜班护士交班后,回宿舍睡觉去了;接班的护士正忙于晨间护理;医生们接班之后,正在进行每天例行的查房,以及带学生教学;门诊医生也正在开诊;行政人员及一切勤杂人员忙着他们应该要做的每一件工作。
整间医院,占地面积很大,是阳关区最大的一个单位,也是全市最大单位之一。宿舍区与病房区没有明显的分界线,都是在一个大圆圈围墙内的建筑。只是在这两者之间有一个篮球场。球场的左边是宿舍,右边是病房,最外是门诊。医院的右、后边是市三中与阳关小学并列,与三中及小学只靠一道铁线钢相隔。而且有一道小门互相相通,利便医院的学童上学时不必绕过街外才能上学。所以医院职工上下班,及儿童上学,完全不必出医院的大门即可到达。
上午九时,整个医院宿舍区的一切行人道上,都是一片宁静,除了偶尔有一个老年家属上街买餸时匆匆行过之外,就只有树上的麻雀、黄莺或金丝雀在吱吱地展现着美妙的歌喉。医院广播室正好位于宿舍与病房交界处,而且还是比较偏僻的角落。
…………
“廖叔,唔该请开门。”门外是一个很细的、刚能辨别出的声音在叫。
门开了,美慧走进播音室,当廖叔关好门转身时,几乎同阿慧面对面碰个正着,他们相距如此之近,连对方的呼吸气息都感到。
其实这个播音室只是一个“斗室”。室的一角,安置了播音室的主要陈设——一个大的播音机组合,机的旁边,摆放了--个铁架,架上放置经过分类的各种唱片以及一些电器用品和修理电器的工具;架的末端,有一个书柜,放着各种有关电器书籍;对正此架,是一张双人陈旧梳化椅,还有一张办公桌及一张有椅背的竹椅,这些陈设,使这个斗室的空间下一条只有长达三步的距离及两个人并肩站立那么宽的“路”,因此,廖叔与阿慧站在一起时,要嘛就是并排,要不,只能是面对面了。
“坐啦!”廖叔拉着阿慧的手,对她说,但他并没有放开她的手,也没有让她坐的意图,而阿慧只是两眼望着廖叔,也没有挪动半点身躯。
“噢!你今天真美!”廖叔由衷地说,的确她今天真的美极了,她那黑黑实实而带红的圆圆的脸上,薄薄地涂上一些脂粉,将她在外国少女的化装本领,用在这一刻上,委实是恰到好处。她浓密而粗黑的卷发,散发出轻轻的、柔和的、却是迷人的香味;在发的后面,用一条丝巾扎一个蝴蝶结;不过,她不可能化得太浓的装,因为那是典型的资产阶级的思想。然而,“淡素鹅眉”不单可以将自己的美恰到好处地表露出来,而且还可以不被别人误认为是“妖孽”。毕竟少女打扮一下,是无可非议的,医院的年轻姑娘,谁不打扮一下呢!
她穿了一件无袖的、略低胸的、只有两粒纽扣的、雪白的衬衣;衬衣内那个绣花的胸围,隐约可见,而胸围内那两个巨大的肉团,被胸围紧紧地挤在一起,以致在低胸衣上可以见到那条乳沟被两边的内团夹成一条小缝。她虽然体格肥矮,但她的腰并不太粗,最多也只有29寸不到,上帝给了她一副美好的身材,将她腰部的肌肉,全部往上生长在乳房上,也向下生长在臀部。她不单是乳房美,而且也有一对美臀,她的臀大肌圆而且结实,更兼她的臀大肌含有丰富的弹性纤维,使她的美臀具有无比的弹性,由于她的个子矮,她的双腿则不敢恭维了。但凡矮个子的人,他们的腿大多数比较粗,尤其是男条腓肠肌,她也毫不例外,这是美中不足。不过虽然如此,她的腿却灵活过人,可能因她生长在非洲,自小跳惯了舞,使她的小腿能跳任何一种舞蹈,而且比任何人都强。
阿慧听廖叔在夸她美时,她内心感到无比的高兴,但她不动声色地只是微微一笑,那种笑,使人为之心动的:嘴唇略略向上牵动一下,圆圆的脸显出一个浅浅的笑窝,两眼眯缝起来,只留下一条窄窄的裂孔,望着廖叔。两个人相对地、无言地对视了一会,而廖叔仍在紧紧地握着阿慧的手。
“你觉得我今天很美吗?只是今天觉得美,还是一向来都觉得美?”终于还是阿慧打破沉默。
“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我就觉得你很美,但是在乎时,只觉得你只是身材比人胜一筹,但是,今天却发现你不单是身材,而且你的容貌也出众。”他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抚摸着她的脸,轻轻地、柔柔地、慢慢地在她的面上来回轻抚。她感到无比舒服,这种舒服是她有生已来所未曾感受过的。
她生在非洲,当她两姐妹出生后不久,她们那狠心的父亲就离她们而去,只靠母亲靠打工带大她们两个。因而姊妹俩自小就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爱,也不懂得什么是温暖,更无多大机会去接受教育,断断续续地大概只读到小学的程度。她们的母亲委实在那本来已经穷到连自己国家的民族也无法供养的侨居国内待不下去了,就在他们实在走头无路时,中国的革命成功了!国民党被推翻了!共产党解放厂全中国!新民主主义的中国诞生了!。工人、农民翻了身,贫人当家作了主人,整个国家变了样,整个世界变了样。这给了她们母女三人在漫长漆黑的人生路上,得到了阳光,看到了光明。她们只有一条可供选择的路,——回国去,离开那个既贫穷、又落后的侨居国。
廖叔左手捧着她的头,右手将她的身体紧紧地抱着。她没有任何抗拒的企图,她只想感受着人生的温暖及愉快,从她来到这个人生的20个年头,她根本不懂得人生是有“快乐”“温暖”这么回事。她在十七岁那年,糊里糊涂地失去了她的处女膜,当她失去处女时,她不懂得那时是快乐?还是不幸?抑或悲痛。她只觉得那是人生必然经过的一个过程,如同和别人握一下手那么简单的一回事,无需大惊小怪地去认真对待,女孩子失去处女,如同男孩子失去童贞,都是一回事,无什么值得可惜不可惜的。要不是新中国成立了,她们的母亲带她们回国,她大概会变成一个妓女,是新中国把她从妓女的边缘拉了回来。
今天,她在感受到一个男人对她的爱抚,这个男人是她认识的人,是她的同事,也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她打从心底里感到一丝丝的甜意,这种甜蜜的味儿,是她有生以来所未曾尝过的。虽说她对性方面已经不是初哥,可是以前当一些男性接触她时,她除了官能性的刺激之外,别无其它感受。对于这些刺激,她感到的是兴奋、亢进,但感觉不到像今天这样甜蜜的爱意。
她对于婚姻的印象,是如此之模糊,她没有感到对方已有妻子的那种不可逾越的界限。她只感到她有爱别人的权利,而别人也有爱她的权利,产已经是很足够了。她没有要同他结婚生子的任何愿望,更没有要霸占别的女人的丈夫的一点点企图,她只是想得到一份爱,一种她有生已来从未获得过的爱,这份爱,已经摆在她的眼底下,为什么不好好地去获得它、享受它呢?
这20个年头,她也从未有考虑过她自己的“未来”,也没有想象过自己的“前途”,“前途”两个字,在她看来,那只是一些高级知识分子的特有的意念,同她们这些人毫不相干。女孩子的恋爱、结婚、生子,那一套也似乎显得有点太过陈旧,她才不管那些呢!
他,他出身于一个中产阶级的家庭,从儿童到少年至青年,他都是生长在一个能使他过得惬意的工厂老板的“太子爷”的生活,他的学生生活也很丰富,解放那年,他刚毕业于广州一间不算很出名的私立大学,然而,在学期间,他接触了一些“左”倾的思想,因而也读了一些“新民主主义论”等等的书籍,也跟其他同学一起参加一些“反内战”、“反饥饿”、“反帝”、“反封建”等等的示威游行。解放之后,他的父亲将工厂关闭掉,举家跑到香港去了。这个原本出身于典型中国式资产阶级的知识青年,反而留了下来,参加了工会的行列,成了市总工会的一名干部。当医院成立工会时,他也就同工会主席陈文一起被派到医院当一名工会干事。
他来医院不久,虽然同急诊科护士小英恋爱、结婚,但与此同时,他又在不时地与钟美慧眉目传情。由于工会不时组织年青人及其他职工参加文娱及跳舞,以及普及文化教育的文化班,这些都能提供给他与她密切接触的机会。当然,最重要、而且最理想的是“播音室”,每当大部分职工都上班时,播音至是最理想的幽会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