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不是为了你们,不如此严格管教,你能有今天?”
“今天我又能得到些什么?我只不过是你们兴兵造反的一个奴才,只是你们杀人放火的走狗。”
“大概狗官已说动了你……”
“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
“你……”
“是谁将我在十岁时掳来的?这八年来,我过的是人的生活么?阁下,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你们走,留一份情义,日后好相见。”
“你错了,还来得及回头,跟我回大小罗天,我保证请庄主念及你受狗官搬弄,身不由己,给你一次机会从轻发落。”
“免了,阁下,你以为我还敢回大小罗天。受你们摧残?还想在小罗山下占一席地?你算了吧!”
吴管事站在舱顶角,这时已被火薰得受不了,吼道:“弟子们,这叛贼执迷不悟,分了他的尸,上!”
辛文昭一声怒啸,突向吴管事扑去。“铮!”一声暴响。崩开一名弟子拦截的剑,势如电射星飞,凶狠地扑上,行雷霆一击。
吴管事心胆俱寒,大叫一声向后退,向江心飞坠,逃过一剑穿心之厄。
辛文昭也往水里跳,半空中扭头叫:“弟兄们,回乡去吧!不要再做大小罗天的杀人凶手了。”
他的水性甚佳,向北岸急泳。
吴管事从水底浮出,大叫道:“追!抓住他碎尸万段,谁敢违命,庄规处治。”
辛文昭将人向北岸引,打算引开这些人,让费大人可以平安脱身。
明知北岸有埋伏,他硬向埋伏里钻。
按江流水势,落水的人势必从北岸登陆。
在登岸之前,他慢慢地蓄备真力,以应付即将到来的恶斗。
五名弟子心意有点动摇,辛文昭的话。在他们心中引起了极大的震撼,“回乡去吧!”区区四个字,确有极大的诱惑性。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逃走,尔后恐怕不去有机会了。
但他们没有辛文昭所具有的反抗勇气,仓促间难下决定,只是有了此心念而已,自然而然地影响了游泳的速度。
似乎人同此心,谁也不肯争先。
吴管事的水性没有他们高明、只顾催促他们快追,自己却不敢全力以赴,三五十丈的江面,双方距离差了一半以上,无法追及。
辛文昭首先奔上水草丛生的滩岸,快速地往内陆急窜,斜向穿出,避开可能有人潜伏的所在,本来脱身该无困难,但吴管事怎肯让他如意、在水中大叫:“拦住那叛贼,格杀勿论。”
敌我已明,已无顾虑。
先前在此埋伏的人,看到江上官船起火,再看到浓烟朦胧中有人交手,料想船上的人逃生的机会微乎其微,不需岸上的人费心了,这时返岸的人当然是自己人,并未打算拦截辛文昭。
吴管事一叫,埋伏的人纷纷现身,迎面首先抡出三个青衣人喝道:“纳命来吧!阁下。”
三剑齐挥,三方俱到。
辛文昭向右一闪,疾冲而过,但见剑虹可怖地连闪两次,两个青衣人身形一顿,手中剑坠地。
同一瞬间,剑光侧旋,一声剑鸣,最后一名青衣人脑袋脱颈而飞。
辛文昭疾射而出,窜入草木丛生的河岸,响起他一声震耳怒吼,刚抢出的两名青衣人心坎上飞刀入体。
两侧,七八名青衣人呐喊着冲来。
他成了被猎的人、飞掠而走。
吴管事率领着五名弟子,加入追逐的人群。
这里是江北岸一处林深草茂的荒野,约有四五里方圆、地方不大、但林木参天,一丛丛野草散布其间。
林空处草长及肩,且间有杂树生长,正是最佳的猪场。
除了厂卫的九名高手外,再加上吴管事六个高手中的高手,十二个人追逐一个肋背受伤的辛文昭,应该不会有困难。
辛文昭在大小罗天的最后五年中,曾多次派出庄外的山林间,搏杀外面派来的高手,追猎经验丰富,在这里正好学以致用。
在训练期间,猎与被猎的成绩,他是从来末失败的,经验之丰首屈一指。
十五个人必须分开来搜索,不然势难遍搜偌大一片荒野。因此三人为一组,两翼伸展,包抄。
只片刻间,十五人散布各处,无法相互策应。
吴管事带了两名弟子,直搜至西端林缘,毫无所获。然后向北面一折,绕向东南角而来。
不久,一名弟子惊叫:“糟!这三位仁兄完了。”
三个东厂的鹰犬,后脑上皆嵌入一枚金钱镖,半点不假,这正是辛文昭所惯用的暗器金钱镖。
吴管事悚然而惊,急急地说:“这畜生狡猾,咱们分开搜失策了,会被他个个击破而全军尽没。他的艺业比咱们所认定的程度要高明得多,只有倚仗人多方可以制他的死命,我得将人招集……”
话末完,正南方向传来一声惨叫,相距似乎仅有百十步。
吴管事一咬牙,低叫:”决赶去策应。”
辛文昭已离开了原处,向西急窜。穿越一处林空,便看到前面三个青衣人闪闪缩缩向前搜索,不知身后有警。
他伏身急窜,逐段跟进。
三个青衣人搜了百十步,在左后方搜进的人无意中转首后望,突觉青影入目,身后的辛文昭正急掠而上,只惊得心胆俱寒,本能地大喝一声,一剑挥出。
“铮!”封住了刺来的一剑,第二剑却未封住,无情地贯入心坎要害。
另两人大骇,急跃而至,却不敢扑上,缠住了他,八方游走并发出警号请救兵。
辛文昭并不急于扑上。徐徐跟踪移位,阴森森地问:“你们是锦衣卫的人?”
“你……你不是江西来的人么?”对方答。
“杀!”他沉喝、猛扑发话的人,剑如经天长虹,狂野的冲刺,力道万钧,快得骇人听闻。
青衣人魂飞天外,举剑急封。
“铮!”一声双剑接触,但辛文昭的剑尖已先一刹那刺入对方的右胸,接着左手一扬,飞刀将两丈外扑来抢救同伴的最后一名青衣人击毙。
吴管事到了,与两名弟子三面一分,厉叫道:“畜生!你还不丢剑投降。”
他冷冷一笑,说:“你们从没有教过我投降。”
一名弟子从后面扑上,剑发如狂。
他的剑向后挥,并末回身,“铮!”一声暴响、扑上的弟子被震飘丈外,他阴森森地说:“兄弟,不要向我递剑,留一份情义。你我都是受虐待、受摧残、同病相怜的可怜虫,目下是你们脱离大小罗天的机会,赶快走吧!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兄弟,自由是可贵的。
再说,你们这次失败了,回到大小罗天,除了可在小罗山占有一穴之地外,别无他途。即使你们能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你们的命运。”
“别听他胡说,上。”吴管事厉叫。
另一名弟子的剑,突然转向吴管事,冷厉地迫进。
“你……”吴管事惊骇地叫。
“是咱们反抗的时候了。”那名弟子冲刺而上。
“交给我!”断了剑的弟子叫,欢手齐杨。
吴管事已来不及躲避,两枚断魂钉入体,身躯一震,长剑坠地,厉叫道:“你……你们……哎!”
叫声中向后退了一步,第三枚断魂钉已贯入胸口,接着是第四枚入体。
人影扑上,剑芒划空,另一名弟子恶狠狠地冲近,一剑砍下了吴管事的斗大头颅。
辛文昭收了剑,抱拳道:“兄弟们,咱们就此分手,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断了剑的弟子说:“辛兄,咱们何不闯荡江湖,开创一番事业。”
他摇摇头、苦笑道:“在奸贼造反失败以前,咱们如果不小心暴露行踪,江庄主必将率大小罗天的人,追取咱们的性命。兄弟们,时机未到、不可妄动,这一天会来的,但不是现在。”
“好,听你的话。我叫沈复,咱们仍是好兄弟。”
“兄弟韩志。”断了剑的弟子说。
三人拥抱在一团,久久。
辛文昭说:“该走了,厂卫的鹰犬快接来了,咱们就此分手,各奔前程,后会有期。”
其实,厂卫的鹰犬已经撤走了。江西派来的人并末在此埋伏,仅负责在江上拦截,被范林一群人杀得七零八落,作鸟兽散。
大小罗天的人因两位管事已死,另一路的三名弟子不是傻瓜。怎肯乖乖返回大小罗天复命?
当晚,一艘官船,泊在临清的码头。
范林已暗中派人将官船上的家属全送走了,但明里仍跟随官船保护以吸引鹰犬们的注意,老大人已金蝉蜕壳走陆路返乡了。
四艘快船静静地泊在官船旁,三更天夜静更阑,码头死寂。
官船舱面负责警哨的两个人只看到人影一闪,身旁便多了个高大的黑影,语音清晰:“我,辛文昭,请见范前辈。”两名警哨惊出一身汗,赶忙说:“范前辈在邻船,请跟我来。”
范林突然钻出舱面,低声说:“小兄弟,请过来一叙,容老朽聊致谢忱……”
他一跃而过,冷然说:“不要谢我,得谢你给我这次脱离魔掌的机会。不瞒你说,小可是有所求而来。”
“老弟,有话请说……”
“你知道东县的大小罗天么?”
“老朽只从老弟的口中,知道这四个字。”
“好,我将那儿的情形告诉你……”他将有关大小罗天的情形说了,最后说:“小可困居其间八年,对外面的事一无可知。这次摆脱他们的控制,今后不知如何谋生,因此请前辈赐借一些盘缠。再就是请前辈将大小罗天的秘密告诉宫府,铲除那恶毒的渊薮,也许可以拯救不少苍生,天下幸甚。”
范林只听得毛骨悚然,骇然道:“如果再过两年,大小罗天的人遍布天下,那还了得?这简直是骇人听闻,这件事老朽义不容辞。盘缠事,老弟请稍候。”
老侠客入舱,出来时抱了一只木匣.递过道:“老大人临行,深以未能面向老弟致谢为憾,留下一半珍饰与二百两金叶子,以备不时之需,老弟你就留下吧!不过,我希望老弟能留下来,咱们……”
辛文昭淡淡一笑,打断对方的话.说:“范前辈,小可今后将隐身海角天涯,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声落人动,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