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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情投意合 (3)

第 十 章  情投意合 (3)

两位姑娘向司马英奖然一笑,子玉却奔上挽着他的左手,亲热地说:“英大哥,随叔祖爷学艺,千万提携小弟一二哩。”

司马英心中却乱糟糟,天!十年,不是一个短日子,届时仇人的鬼魂恐怕也投了胎,即使学得天下无敌的绝学,有何用处?

他打定主意,就是找机会逃离迷谷。

他的健康尚未复原,尚须调养一些时日。

原来的吟凤阁上养病的小雅室,原是老谷主平时养性之所,成了他的居室。

他利用闲暇,开始在书橱内找到史卷地理类的书籍,这一类共有三百五十部,五千八百七十二卷之多。

他找到有关南荒的记略,要从书中找出天龙上人的云游行脚。

他太过主观,一心想找到天龙上人,以为天龙上人会在短期间传给他罕世奇学。

但却将与天龙上人齐名的迷谷谷主美潘安和独脚金刚置之不理;会近求远,真是愚不可及。

所谓南荒,这是一个十分抽象的地理名词,著论的士大夫从来到那些地方,仅意集一些神话、传说、故事、寓言等等予以汇集,人云亦云,大多是无稽之谈,没有任何考证,也没有人能加以证实。

倒是一些玄门方土,和一些云游和尚,谈起来真像有那么回事,但也缺乏佐证。

根据传说,所谓南荒,这是源自远古的名词。

古人以中原为中心,将西南一大片无穷尽的崇山峻岭与原野,划入了神秘莫测的南荒,称之为绝域。

但自秦汉以后,中原人立南移,南荒的神秘面纱渐渐被人揭开,南荒的区域便更向南推移,久而久之,行将成为神话的名称而无实际的疆域了。

一般说来,早年所泛指的南荒,西起自流沙,东南包括了所谓苍梧之野,甚至包括了古荆州和古梁州的一部份,向南延伸,直伸至南海之外,更将海中一些神秘地方全算上。

以今人的目光看来,该是青康藏高原,四川的西南,贵州的大部,广东广西的一部,云南全算上,更往南延至中南半岛。

这就是南荒,谁也弄不清南荒的内情。

司马英找得头脑发胀,那些稀奇古怪的地名和方向,在书本上怎会找得出头绪来?

尤其是典籍中皆称这些为“檄外”之地,语焉不详,那是更无法理出头绪来的。

在摸索中,他总算找到了一丝曙光,因为流云仙姑曾告诉过他,说是天龙上人要为开拓疆土的同胞一尽心力。

也就是说,天龙上人并非遁世,而是为开拓疆土的同胞尽心力,他所前往之地定然非不毛之地。

再加以思索,他脑中便概略地划出天龙上人可能的行程,也就是他预定的行程。

以南荒地理揣测,四川不用去,那儿是天府之国,用不着开拓,广东广西原是元朝的中书省,也用不着开拓。

而目下正大量向云贵移民,这条路成份最大。

云南是十五年二月平定,初建都指挥使司;十七年方正式设市政司,也就是移民的目的地。

贵州原分别划归湖广、四川、云南,也是在十五年置都指挥使司,直至目前,仍在军政府管制之下,民政长官仍隶属湖广、云南、四川。

那儿仍乱得很,还不够资格设布政司。

他决定以后,心中一宽,便打主意脱身就造,谁愿意在这儿耽误十年?见鬼。

这天,他坐在窗前,取下那支古萧,又在吹奏安魂曲,悲凉哀怨如泣如诉的音符,在空间里颤抖震荡。

“冰笃笃!”当音符徐敛后,房门响起了三声轻叩。

“请进。”他站起轻叫。

房门开处,他感到眼前一亮,也感到心弦一震。

房门口,站着一身雪白罗装的直姑娘,大眼睛亮晶晶地充满泪水,幽幽地说:“司马大哥,你为何经常吹奏这它充满哀伤的乐曲?”

她不知她那默默含愁的神情是如何动人,在司马英心中所引起的波澜有多大,一面说,一面莲步轻盈步入到了室中。

司马英被她的语声所惊醒,定下神移开目光说:“大小姐,在下只是喜欢,没有任何理由。请坐。”

姑娘拭掉眼角泪痕,柔声说:“看大哥这两天来,似乎心事重重,难道与安魂曲有关么?世间事固然烦恼甚多,能看开些便可免令忧伤损害元气,大哥明人,以为然否?”

司马英只感到心潮一阵激荡,几乎心中发酸,一个在生死门徘徊而又孤零零的天涯游子,竟突然受到一个少女所关怀慰藉,这份量是够重的。

这一生中,他第一次听到少女用这种关注的口吻向他说话,由她,他依稀地感到她极像他那不知下落的母亲。

自小他便失去母爱,在幻想中,当他在世间遭遇到困难时,如果母亲仍好生生地活在他的身边,母亲定然会用慈爱抚平他心中所受的创伤,会用充满母爱的声音,鼓励他勇敢地面对困难,克服人生道路上种种挫折与廉障。

哦!她多么像他脑海中已无法记忆,而又似乎活生生的母亲幻影啊!

他心潮一阵激动,似乎眼前呈现了模糊之感,可是自尊心与后天所给予他的教养,却令他再次坚强起来。

抬起头吸入一口长气,说:“司马某虽不敢自诩是铁打金刚,但些少挫折还不至于今在下灰心丧志。

即使是最沉重的打击,击得倒在下的肉体,却击不倒在下的心,大小姐的关注,在下心领了。”

姑娘不避嫌地走近他的身边,说:“我知道大哥是非常人,但仍以保重为上,大哥,你能将大小姐三字免掉,叫我一声大妹么?”

“在下怎敢?”司马英呼懦着答。

萱姑娘幽幽一叹,黯然地说:“小妹知道大哥日来坐立不安,定然对迷谷之人心有成见,词色中虽无拒人于千里外的感情外溢,但……”

司马英感到一阵惶恐,他也知道自己这两天中,词色间极为谨慎客气,主要是自己如浮萍,不愿高攀。

也不想在迷谷耽上十年,所以不得不在宾主间维持客套与保持距离。

加以三姐弟对他的感情极为真挚亲热,他却自感形秽;而且对萱姑娘,他不知怎地,只消和她一照面,他便会平空感到心潮激荡,心跳加剧极不自然。

因之,他真不愿和她见面,但不见面,他的倩影和一颦一笑,便会无端地在他的脑海中出现,连他自己也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也难怪他,在四个孤老人的陶冶下,一生中从未与年轻的少女相处过,这时,受姑娘却闯入了他的生活领域,不习惯也是常情,一时还不能适应,孤傲的性格自难在这短期中迅速改易。

姑娘单刀直人说中他的心事,他吃了一惊,以为姑娘冰雪聪明,已看出他有逃离迷谷之心。

他心中一虚,赶快岔开话题接口道:“大妹如果这般说,愚兄心中难安,司马英天涯游子,初入江湖默默无闻,怎敢对贵谷心怀成见?大妹多虑了。”

他叫她大妹,自称愚兄。

姑娘脸上愁云消褪得好快,晶亮的眸中泛出梦幻般的光彩,盈盈一笑,深深的一双笑涡儿好醉人。

她轻盈地到了物架旁,欣然亲热地叫:“大哥,听了你的箫音,令小妹大叹观止,自愧不如。小妹亦雅音律,意欲在名家之前恭请教益,大哥,幸勿见弃。”

司马英心中一动,这可抓着了他的痒处,猛想起那天她在温泉溪中曼声吟词的事。

那时,他确是被她的美妙歌喉引起兴趣,想找箫找不到,却看到她在溪中半裸的光景,几乎送掉小命。

他脸上一红,平静地微笑道:“愚兄只会皮毛,怎敢居名家虚誉?大妹定然深得其中三昧,何苦令愚兄汗颜?愚兄先洗耳恭听大妹的绝学,请。”

他掀开了上格丝帷。

姑娘轻摇螓首,笑道:“小妹中气不足,喜丝不善竹。”

他赶忙捧上琴盒,搁在案上说:“筝与琴手法相差无几,而琴为丝中尊;大妹定然对操琴有高深造诣,愚兄耳福不浅。”

引起了同好之兴,他像是换了一个人,成了一个傲气尽除,房气全消的询为温文儒士了。

他摆正琴,稍紧了紧弦丝,含笑向她点头,再去金沉鼎中加上了两片檀香。

她第一次看到他明朗真诚的微笑,几乎呆了。

他人本英俊绝伦,唯一的缺憾是脸上极少开朗,脸色虽略带古铜,反而增加了三分英气,这一朵微笑,像一颗的子在她心中开始发芽。

至于这颗种子是何时种下她的心田,却是他在温泉溪旁中剑后的片刻。

她的心扉开始徐张,毫无疑义地容他的影子走进心中,冥冥中有一只神奇的手,拨动了她内心深处那根神秘的心弦。

“谢谢你,大哥。”她低垂螓首说,声音有点不自然,她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烧,芳心砰然而跳,仿佛隐约可闻,有一头小鹿在心里乱撞。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谢语是谢他的微笑呢,抑或是谢他替她摆琴添香?

司马英当然不了解她的心,含笑坐下道:“大妹,别见笑,我这手又粗又笨,聊算红袖添香。”

他竟然风趣起来了,异数。

她抬头掩口微笑,大眼睛无限深情地凝注着他,说:“大哥,你如果要自认是粗手粗脚的赳赳武夫,我不依。”

你你我我了,有意思。

他笑笑说:“事实如此,大妹,我想,武夫能文,上马提枪杀贼,下马提笔倚马千言,是为儒将,却未听说下马能弄箫的箫将,大妹,要净手么?”

“不了,刚洗嗽过。”她开始调弦。

响起了数声散碎的音符,左手向下一按,一阵天籁(和声)飞扬在空间里。

她向他微笑,满怀希冀地说:“大哥,我用吟揉以天籁奏出;你的箫为主音,引领我共 奏一阕明月生南蒲,好么?”

司马英一怔,心中一跳,明月生南蒲不是正式的曲名,而是词牌中的小品,叫做蝶恋花,也叫凤栖梧。更有一个俗气的称谓:鱼水同欢。

显然,她想起了在温泉溪所唱的第二首词。

古人的诗,绝大多数可以入乐,史记?孔子世家局说得明白,“凡诗皆可入乐”,无人敢于否认。

词起于燕乐,更是无词不可歌可唱。

明月生南蒲这支小曲,柔婉满旋,清新可喜,这与司马英的兴趣南辕北辙。

但他一触到她那充满希求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取下了洞箫,说:“好,我得献丑了。”

一阵委婉的箫声徐升,琴音悠扬相伴,似乎,天地间已无其他事物存在,只有他两人和令人沉醉的旋律。

姑娘的造诣确是不凡,仅以天籁相和,不仅将箫音衬得更为突出,而且相得益彰,令两人浑然忘我,沉浸在美好和谐的通玄境地里。

一曲奏罢,余音似乎仍在室中绕旋下去,两人四目相投,微笑相互凝注,没有任何举动,没有任何言语,似乎只用心灵在交谈。

姑娘不但在钻石般的大眼睛中泛出了异彩,粉颊上也泛起了兴奋的红艳,令人沉醉的笑容,使她的容光焕发,更为明艳照人。

他的俊目中,也泛起了异彩,似乎要从她的明眸中,洞察出她内心所隐藏的秘密。

不知何时,两人的右手互相把住了。

她喃喃地说:“太好了,大哥,太好了……”

他也低语道:“以前我和金老爷子双箫合奏,从未有如许深切的感受。大妹,你使我看到了那神秘的一面。”

她轻轻地偎近,情意绵绵地低问:“大哥,你看到了什么?”

司马英心中一惊,他心中暗叫:“司马英,前途多难,你必须在刀山剑林中闯荡,千万不可动了儿女柔情。”

悚然而惊之下,他松了姑娘的手,转身挂起洞箫,手上温暖凝柔的感觉,久久仍未消失。

“哦!没什么,想不到群琴相和,箫声本不该喧宾夺主,但仍如此美妙和谐,真是意想不到。大妹,你的指上功夫比我高明多了。”

姑娘突然激动地握住他的右臂,颤声说:“大哥,这……这不会是你的真心话,我已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一切,也看到了突然的变化,你……”

司马英被她一迫,心中一慌,正在为难,一阵叩门声替他解了围。

他急步走向房门,拉开门说:“哦!是二妹小弟,你们来得正好,请进。”

子玉的大叫声和抢入门的脚步声同响:“大姐,你可用不着臭美了,英大哥的箫上功夫,比你高明得多,平时你小气,不让我学,哈哈!我得找大哥教,不让你专美啦!”

萱姑娘碎了一声,说:“你呀?哼!你最好到山中去野,粗手粗脚也敢奢言学乐了,免了吧。”

子玉撇撇嘴,做了个鬼脸,说:“咱们走着瞧。大哥,明天咱们到外面野一天。”

“野一天。”司马英惑然问。

“是的,明天我们去偷碧桃。走!我们到下面去松松手脚,小妹也参加,大姐,你有兴致教么?把叔祖的大罗周天神剑让英大哥瞧瞧。”

萱姑娘取下挂在架旁的剑,笑道:“小捣蛋,你已看了百十遍,连一招也未偷获,丢人现眼,你永远也无法学会大罗周天神剑。”

小捣蛋拉着司马英便走,大声说:“不稀罕,没有什么了不起。”

二小姐佩玉,自进门之后,凤目一直在搜索乃姐脸上的神色变化,也不时向司马英打量着。

她不言不语,神色有点不豫。

当夜,司马英和小弟侦空儿长谈了半个时辰。

知道独脚金刚要在他修养十天半月之后,正式收他为徒,传予一身傲视武林的绝学,为期定为十年,便可出师行道。

他主要的目的要探出迷谷的出山方向和道路。

这两天中,他已知道在庄院外围的树丛,乃是最利害的禁制区,别说是人,连野兽也休想在林中出入。

明日既然随子玉前往偷碧桃,既名之为偷,不会太容易,恐难获准,皆因迷谷中除了南昌施家的人外,从无外人进入。

他司马英误打误撞入了谷,在谷中作客,尽知庄院中虚实,谷主怎肯让他轻易离谷?所以,他非走不可。

由子玉的口中,他知道碧桃生长在谷南一座小谷中,小谷的南面,便是有名的神秘死谷。

往西或往东,皆可脱离两谷的范围,太妙了。

就寝之前,他留下了两封词情并茂的告别书,一致谷主,一致黄姑娘,塞在琴盘中,倒头大睡。

一早,子玉一身劲装,银白色的劲装十分抢眼,人更帅,像煞了玉殿金量;腰带上佩了一把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