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鸾下仙人乘龙——”说着,又是一道绿白相间的汤点。只见汤上漂着几片嫩笋,透着淡淡的荷香,想来是用荷叶煲的汤汁,又见那汤下隐约可见一团素面,中间却看不清是什么,只是看起来恍若冰山。
“天雪过门香——”这次上来的,倒是一盘炸得金黄酥脆的丸子,只是不知味道如何,丸子上点点白雪,细看方知竟是牛乳。无言暗笑,该不会,这就是这里的奶油了吧?难不成这里,还有冰淇林不成?
正想着,又听那小二道,“冰麒麟——”倒真是唬了芊孝一跳,细看那盘中的鹿肉,方知此冰麒麟非彼冰淇林。
看着芊孝脸上多变的神色,慕容寔宇佯咳一声,将筷子递到芊孝手里,“这些菜都是些或炸煮,或冰镇的菜,等得久了反而失了风味。”
芊孝接过筷子,倒也不客气,晚饭还没用,此时见着好菜,倒真是有些饿了。也顾不得寒彩儿和慕容寔宇,自己一样一点地尝过。
好奇着那“雪山鸾下仙人乘龙”的“雪山”究竟是什么,芊孝放下筷子,取过勺子,轻轻递到眼前看去,倒有些像是平日里吃的藕泥糕。放入口中,那藕泥糕还温热,带着藕特有的香甜。可是很快又透出些许薄荷的清凉,一时间席卷口中滋味,倒真是应了“雪山”之名了。
抬眸正见慕容寔宇淡笑着看她吃。眨眨眼,又见一旁的寒彩儿兴趣缺缺,一脸活见鬼的样子盯着自己。
脑海中迅速检讨自己,却没有任何失态的动作,这个寒彩儿,好像从刚刚她进门,就一直是这个表情吧。
挑着眉向慕容寔宇投了一个疑问的眼色,他耸耸肩,挑挑眉,低头取过筷子,一并用起来。
刚刚明明好好的,自打芊孝进门,她就一直这番表情,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她提出请芊孝来的吧,那是她眼底的狡黠,却在芊孝出现后转为惊恐与匪夷所思。
不过,女人心本就是海底针,他呀,只要知道她林芊孝在想什么,就好。
两人仿若没有看见寒彩儿的错愕,旁若无人地用着一盘盘精致的碟子。他为她挑出鱼刺,她吃着盘中被慕容寔宇避开的洋葱圈,一切,都如此默契。
饭后又上了一些酒果,静默无声,却很融洽。
他们并不说什么,却就是那么默契地你来我往,用得愉快。独独寒彩儿,从头到尾也插不上手,凄然地发觉自己被晾在一旁,无人问津。
酒过三旬,两人都是微醺。
渐渐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却是寒彩儿及旁人听不懂的。
“古有满天星,灿灿满园开。不为惹人怜,独立风中艳。”她指尖轻轻描摹着杯沿,幽幽地念道。你只道是雪月定天下,却不知雪月又是否有心?那么多的雪,不就是为了提醒她,不论她是不是雪月,她都注定与雪月挂钩一辈子。
“往昔不足贵,今宵美酒醉。风月无人管,南楼一味凉。”他凝眸看着她的脸,痴痴地念着。他知她心结未解,只道是他为了凤莱江山娶她。只是一纸不成文的契约,他又何曾想过要管她做什么呢?
“簪花自此却,凤莱难料定。莫念叶城华,窃怀林中舟。”她低眉垂眼,掩住眼中的落寞。那些过往,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落花尘定难,流光把人抛。不若化尘沙,随风游天下。”他懂她的难处,他心疼她的犹豫不决,却只能站在身后,默默守护。身为慕容家的子孙,他不能任由凤莱几百年的大业毁于一旦。
他看着她迷离的醉眼,她从不曾忘记过簪花楼吧,否则怎么会有簪花叶城之句?
她凝视着他无声的脸,若你是我的逝羽,为你成为那祸世雪月又何妨?
夜色中,月华在檐角勾勒出模糊的棱角。
这一夜,谁又决定放了谁?
梦中,逝羽的脸近在眼前,想要握住他的手,他却掰开她的手指,抽手下坠。她急得呼喊他的名字,他却只是笑。
“逝羽,逝羽……”梦已惊醒,眼前还是王府中的摆设,方知不过梦一场。
抚额,苏逝羽……若是那天没有追着他跳下去,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或者……即便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追随他的罢。
说不上为什么,热情过后,他成了她心中抹不去的纪念,总在午夜梦回时流转在梦里,每每醒来,只觉寂寥难耐。
只是,此刻为什么那么暖?
转过身,慕容寔宇放大的脸就在眼前。此时才发觉,自己竟是被他环在怀里和衣而睡。
咽了咽口水,按捺住心中想要踹人的冲动,她轻手轻脚地搬开他的手。不料却是被他紧紧扣着,怎么也挣不开。气得芊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恨恨地踹了他一脚,却只换来他换了个姿势,将脑袋埋在她脖子里更深。热热的呼吸,直撩得她心慌意乱。真是的,大清早的,不知道这抽得什么风。
芊孝一边从床上起来,一边那眼打量着床上睡得安稳的人。打开门,正见恬儿站在门口,对上芊孝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偷笑。
芊孝皱了皱眉,这个该死的慕容寔宇,竟然趁她昨晚喝得不省人事就占她便宜!回头看着床上熟睡的背影,唇角上扬,狭长的杏眼眯起,睡吧,一会儿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恨恨地想着,托着恬儿走到院子里。
俩人匆匆离去,门口的一米阳光透进房间来,温柔地打在床上的人背上。
谁也没有发现,那人轻抿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朵笑意。
昨日听完寒彩儿口中的消息,心中本是郁郁寡欢。芊孝似乎心情也不佳,两人说着说着,竟都喝多了。他倒还好,芊孝却是扔下酒杯就窝在墙角睡觉。那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墙角,慕容寔宇无奈笑笑,只见过人喝醉酒又唱又跳发酒疯的,却不知道这丫头酒品这么好,喝醉了只是安安静静地睡觉。
恬儿和花蕊两人折腾半天也没把芊孝弄进轿子里,于是,在众人复杂的神色中,他抱起她轻柔的身子,一路回到府中。
寒彩儿似乎安分了许多,没有如前日一般闹腾。他便安心地送芊孝回了东苑。
不料刚要出门,却听见芊孝口中喃喃,不知念着什么。忍不住侧耳去听,呵,她是在喊他?寔宇!
心中难以自抑地欣喜,原来,她不是没有感觉的。
她似乎很怕冷,窝在床角,蜷成小虾米。他忍不住躺下来,想着抱着她让她暖和些就好。却不料自己酒意浮上来,后劲儿十足,竟是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想来她很快就会带着恬儿搬来她口中的“满清十大酷刑”,苦笑着起身,缓缓走出。
到墨轩时,云阙已经等候多时。
轻咳一声,走入房中坐下。
云阙抬头,正巧捕捉到那唇角来不及收起的笑意,愣了愣,什么事,值得他大清早的乐成这样?
慕容寔宇却已经恢复如常,沉声道,“如何?”
云阙方才回过神来,脑海中整理了一下,恭敬道:“姜陵分派多时,一方拥护夜殿,只认王妃,簪花楼已经将大部分势力调回姜陵,助姜凌晔稳住势态;一方则是以姜陵后宫为首的冰魄守护族。双方争执不下,姜凌晔又将王妃等人偷渡离开姜陵,如今姜陵已经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