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小姐乖,明儿给你一把新的好不好?”恬儿作势哄她。
折腾半晌,几乎要将吉时误过去,芊孝才总算将扇子脱手,仍在林府门口。
自此,她便是出了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与林府再无瓜葛了。
恬儿小心地扶着芊孝上轿。
轿帘落下,一切都挡在外面。
接着只听到一路敲敲打打,坐在轿子里又摇又晃。
也不知过了多久,芊孝几乎要睡过去时,轿子忽然停了,然后一只黑色的靴子轻轻地踢进来。接着轿帘就被掀起,慕容寔宇俯身进来。
今日的他亦是一身喜服,衬得他更精神几分,竟是看不出舟车劳顿的疲惫。倒是芊孝明明回府后倒头就睡,起色却不好,非得靠着脂粉修修补补才略好些。
其实今天慕容寔宇是有到林府去接人的,只是刚刚人多,加上心思都在林府和林翰云,还有那把扇子上,竟是没有注意到他。
他无声地伸手,白皙的大手,指腹饱满,纤细修长,真是堪比女子。
新郎亲自迎轿本是不合理的,一向都是新郎踢轿门,然后由喜婆迎轿,牵进府中的。只不过,放在芊孝和慕容寔宇身上,众人却看着合情合理。要知道,让别人去迎轿,然后交到新郎手中,以芊孝的装傻本事绝对能折腾一个时辰。而眼下,吉时已经近了。
轻轻将手搭在上面,指尖微凉,不似逝羽的温热,却更透出几分凉薄,眼前的人,以后要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了……正想得出神,慕容寔宇已经回握着她的手,带她出了轿子。
鞭炮声中,乐声又响。
他牵着她的手,将红色的绸带一头交在她手中,牵着她一路走入府中。
因为慕容寔宇来不及筹备,对外宣称因为芊孝的状况,便取消诸如跨火盆之类的繁文缛节,直接带入正厅。
一路走来,芊孝倒是第一次进宇王府,乐得不需要那些杂七杂八的仪式,便好奇地四处看着,只是眼前一片红影,看不真切。
这宇王府正厅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阔绰宽广,只是走入院子,她惊了。
眼前的景色,不正是当日她在天一阁看见觉得眼熟的院落吗?
原来,一切,早有定数吗?
“新郎新娘拜天地嘞——”喜婆的声音再度将芊孝的思绪拉回现实。
忽然就听见外面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忙跪下来。
观礼的非富即贵,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倒也不着急,只是眼前人多,竟是满满跪了一地。
只见一个青年男子在一群内侍丫鬟的簇拥中走近,还未看清那人,只听见一道声音朗声笑道,“没有朕这个皇弟观礼,皇兄怎么也不等朕来?”
芊孝忽然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跪着的脊背不由得一僵,这个声音……
慕容寔宇倒是不惊奇寰帝的到来,扶起身边看不清表情的芊孝,笑着同寰帝寒暄起来。
一时厅中因寰帝到来而略显紧蹙的气氛也舒缓许多。
芊孝愣愣地透过红纱看着上座的慕容寔寰,是他,是上次在街上与她争血琉璃的公子,和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快拜堂吧,莫要因为朕误了吉时。”寰帝笑道。
既然皇上驾到,这高堂自然便要拜这圣上了。
隔着红纱,芊孝看见慕容寔宇从容地牵着她,看见慕容寔寰挽着玲珑的手,笑着看他们行礼。
有什么埋在心底,几乎涌出来。
“一拜天地——”喜婆的声音传来,尖利而高昂。
慕容寔宇已经跪下,芊孝却还回不过神来,呆呆地站在原地。
恬儿见势,以为芊孝又要装疯闹上一闹,眼见上面寰帝在观礼,再胡闹下去难免触怒圣驾。于是伸手扶芊孝跪下。
“噗通”一声,是膝盖碰到地面的声音,在人声嘈杂的喜堂上几不可闻,可是芊孝就是很清晰地听见了。
手上微凉,回过神,慕容寔宇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眼中写着相信。
他要她相信他吗?
芊孝顿了顿,收回神同慕容寔宇齐齐下拜。
恬儿轻轻将芊孝扶起来,转过身,慕容寔寰高坐在上座,笑脸盈盈,像极了哥温润的笑,他从来不会对她发火,从来都是温温柔柔,那样儒雅的一个人,却终究不肯放手,终其一生,要让芊孝愧疚一世。
“二拜高堂——”
收回思绪,随着慕容寔宇盈盈下拜。
“夫妻对拜——”
慕容寔宇一双桃花眼中掩不住的喜色,他的开心,又为了什么呢?她不是雪月,娶她,又究竟为了什么?
这样喜气洋洋的日子,多少人羡慕又嫉妒她嫁给风流专情的宇王爷,那喜乐一度响在耳边,似乎所有人都是快乐的,独独只有她于人后暗暗品尝落寞的滋味。
“礼成——”喜婆像是舒了一口气,暗叹还好芊孝没有再闹。
慕容寔宇扶着芊孝起身,边听慕容寔寰笑道,“听闻皇兄对皇嫂不离不弃,即便身有疾病,也不离不弃,实在让皇弟敬佩。”
这几句不过虚话,后面的才是他的目的。
慕容寔宇倒是自得,受用地听着他款款道来,“今日既已礼成,咱们也不必拘那小节,不如让各位看看,皇嫂究竟是何方神圣,值得皇兄如此深情相待。”
这话褒贬兼半,说的不痛不痒。不知道的人听来,不过只是寰帝要趁慕容寔宇新婚闹上一会子,这新婚新娘还未送入洞房就掀开喜帕本是不合礼法的,不过既然是皇帝开的口,自然众人应和。想来慕容寔宇不计芊孝精神失常而娶为王妃,想必定是倾国之资。
慕容寔宇却明白,素来他和玎玲夫人就怀疑芊孝是雪月,以寰帝的判断力,不见得会被芊孝的装疯卖傻骗过去。而眼前他要求当众掀开喜帕,自然是想看看芊孝的应变能力。没有一个女子愿意让自己的婚宴被人毁了,即便是芊孝那样出尘的女子,也是难免在意的。
心中琢磨着,抬眸正见雪妃温婉地巧笑着看着他们兄弟二人,完全看不出担心。难道她忘了吗?她的脸,可是和芊孝一模一样的。究竟是她们打好了商量,还是她伪装得太过高深?
一时间,竟是猜不透。
思量片刻,他笑道,“既然皇弟开了口,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说着,便要抬手揭开芊孝的喜帕。
芊孝却忽然一回头,不着痕迹地避过慕容寔宇抬起的手,拉住恬儿道,“秤……秤……”
众人都是一愣,这个傻子倒是把这礼节弄得很明白,还知道揭喜帕要用喜秤,不由抿嘴轻笑。
寰帝看着那个红色的身影,这个声音,竟是有几分耳熟,只是想不起来哪里听过。
慕容寔宇倒是趁着空挡想了一想,思量过后,也许相信才是她要的。
“喜秤来了——”喜婆双手奉上喜秤,不敢与慕容寔宇对视。那双桃花眼,不知迷醉了多少怀春少女,连自己这个半老徐娘也不放过。
众人瞩目中,慕容寔宇轻轻挑起喜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