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回想,那时的芊孝并没有虚弱得奄奄一息啊,亦没有任何中毒的征兆啊。
“那箭伤在肩上,不应该这么难办啊……”凌晔自顾自地喃喃道,顾不得拿韩乾手里的外衣,光着脚便往芊孝住的落雪阁去。
天空下着今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脚底下透着寒凉。
踏入落雪阁内室,便是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快点儿!”房间里的人来来往往,急急忙忙,此时正是关键时刻,侍女们顾不得行礼匆匆而去。凌晔识趣地站在边上,缓缓像床边移动。
只见红杏双手染血,面上衣服上溅了大片的血,额上细汗淋漓都顾不得擦。正拿着极细的绣花针般的手术针给芊孝缝上伤口。床上的人因为失血,显得更加苍白,仿佛一碰就会消失。
床边的案几上放着的,正是那支几乎要了凌晔命,如今又让芊孝命悬一线的箭。
迅速麻利地替芊孝缝好伤口,红杏强忍着眼睛的酸痛,不让眼泪掉出来。
这一箭恰好射中了肩胛骨上的大动脉,不拔箭看不出什么,可是一旦将箭拔出,血就停不住地流,饶是红心用了最好的止血药,也没能让血迅速停止外渗。
如今伤口虽然处理好了,但是刚刚拔箭引起的大出血已经几乎将芊孝身体的三分之二流走,如今躺在床上的人急需输血。只有补充了血,才能保证她的生命。
刚刚自己试过自己的血,可是不行。
莫痕还在外面,或许可以一试。
现在的红杏顾不得之前的些许不愉快,只想着赶快救芊孝,然后离开这冷血的姜陵。摇摇头,不去想刚刚的事,起身出去找莫痕。
转身便见凌晔一愣一愣地站在那儿,看不出眼底的情绪。
红杏心中一顿,想到之前的事,忍不住摆起脸色,不看凌晔,径自出去。
凌晔倒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这丫头又怎么了,也不说芊孝的情况,就这么走了。
想着,走到床边,芊孝的伤口已经缝上,顾不得血污,如今这么冷的雪天,膀子露在外面难免会冷。抬手轻轻替芊孝将被子提到肩上,将露在外面的香肩遮住。
“怎么,迫不及待地来验证楼主不是雪月吗?”红杏的声音说不出的愠怒。
凌晔回过头,看着走进来的莫痕和红杏都面色不善。
红杏推开凌晔,又取了一只碗,一把刀,递给莫痕。
只见二人不说话,闷闷的一来一往。正纳闷,就见莫痕毫不犹豫地将手指割破,往碗里滴了一些血。
红杏也不理会凌晔莫名其妙的目光,径直转到芊孝床前,检验莫痕的血型。
“我说,你们怎么了?芊孝到底怎么样,你们倒是说话啊!”凌晔终于受不了房中哀怨的气氛,开口道。
不出声还好,这会儿一喊,莫痕立刻横刀上前来,“不论你们承不承认她是雪月,我们都认定了她是楼主,你们若再行不义,不要怪我不客气!”
凌晔愣了愣,这一觉醒来是怎么了?
退了退,凌晔温声道,“你们什么意思?什么我们不承认?”
“不行,还是不行!”红杏懊恼地出声,打断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莫痕。莫痕一听此话,不由气恼地将刀重重插在桌上。
“怎么办呢?已经这么久了,要是再不输血,恐怕真要回天无力了。”红杏眼眶泛红,颤声道。
“输血?我的血试试。”说着,凌晔便取过刀,划开手。
鲜血缓缓流入碗中,红杏顾不得与他计较,眼前救芊孝才是第一位的。
三个人都无比紧张地看着碗中的血,忐忑地等着结果。花无邪已经离开姜陵去找姜陵钰了,眼下姜陵根本无人愿意帮他们,这碗中的血,就是最后的希望了。
只是,红杏万般绝望地发现,这血还是不行。
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看着床上的人命悬一线,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消逝。
“不可以,楼主不能死,去叫你们的宫婢来,我给她们下了药,让她们全部试!总会有对上的!”红杏沙哑着声音道,一双杏眼已经被疲惫和哀伤劳神染成了红色。
“这……”凌晔看着床上的人,这姜陵的宫婢是给宫妃使用的,在其他殿中来去自由,哪里是自己能够随意使用的,何况还是让她们输血,这着实超出他这个还未获得认可的无花后人的能力啊。
“哼,你们都是假仁假义,一开始骗着楼主随你进夜殿,受了伤,一旦发现她没有什么六月雪就认定她不是雪月!连大夫都不肯出手相救,任由她自生自灭。难道她是你们可以随意利用的工具吗?”红杏恼怒地推开凌晔,“不论她是不是,她都是我的主子,永远都是!”
凌晔没有注意,到让红杏这么一推,一个踉跄坐在地上。没有六月雪?不是雪月?大夫不肯救人?红杏口中说出的一切都让他错愕。这怎么可能?她明明进了夜殿,取得了雪月冰魄,她明明就是异世界来的灵魂,她明明就是……
此刻,凌晔总算是明白过来红杏等恼他什么了。只是姜陵的大夫因为没有六月雪而不救人,这实在是不太合理啊。
“怎么可能?”他坐在地上喃喃道。
“怎么不可能?楼主受了箭伤昏迷不醒,急需医治。可是,你们的大夫一见芊孝背后没有六月雪,就嚷着不能救跑了,之后就没有一个大夫肯救。我只是一个会用药的人,哪里晓得医治之道。可是偌大的姜陵王宫,却没有一个人管我们,任由楼主自生自灭!若我不下狠心,为楼主拔箭,恐怕楼主已经气绝身亡了!”红杏一边喊,一边不可抑制地落泪。
那一刻,看着满身是血的芊孝,她怕极了。
大夫来了,她激动得几乎要下拜,可是,那大夫只是剪开芊孝后背的衣服,还没有到肩膀,就嚷着没有六月雪,没有六月雪,不可救地离开了。
什么叫没有六月雪不可救?他们义正言辞地搬出古训,任何非雪月的人进入夜殿都会遭到诅咒,慢慢死去。而试图救人的人,就会跟着遭殃。
她气得咬牙切齿,却不能逼着他们为芊孝医治,医者,可以就一个人,当然也可以不着痕迹地在救人时杀人。看着虚弱的芊孝,她无奈放弃,她,赌不起。
仗着自己平日里药书上中涉及到的理论,她强忍着眼泪和害怕,颤抖着双手亲自替芊孝拔箭。
没有人打下手,她便心一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喂几个宫婢吃下了药,让她们不得不听命于她。
虽然不能找别人医,但打水烧火的琐事,谅他们也做不了手脚。
将箭拔出的一霎那,鲜血飞溅,扑了她一脸,还来不及擦一把,就见那伤口像是泉眼一般,拼命地流血。
她慌了,慌忙从腰间掏出止血丸,金创散,能用的都用了,却没见什么起色。眼泪在眼眶里大转,她想到缝上伤口可以让血尽快凝固,于是她缠着手打开了之前那个大夫来不及拿走的手术包,里面躺着一枚枚尖细的针。顾不得害怕,她便动手给芊孝缝伤口,却一边为那大出血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