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圣旨是次日清晨,林翰云开心地代芊孝接了旨,头一次看见他如此毫无顾忌地笑,眼角微微皱起,几条纹路已然深刻,那是岁月刻下的记忆,芊孝突然间觉得,慕容寔宇所说的不错。
林翰云绝不会愿意让一个女流之辈来保护他,更不会舍去大义成全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为凤莱鞠躬尽瘁,不是慕容家给了他什么好处,而是身为一个凤莱子民的热血沸腾。这样的忠,是芊孝无法理解,却不得不成全的。
玎玲又气又恼,却又不能拦架,气得只得搬出长公主的架子,不出来接旨。
恬儿笑得眯了眼,直拉着芊孝的手一蹦三尺高,嚷着这可是奉旨成婚,这是多大的荣幸。
芊孝不好打破众人愉悦的气氛,暗自的心中吐了吐舌头。看样子,自己的计划还是只要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恬儿要是知道了,还不绑着她上花轿。
婚期定在下月初七,算来只有二十来天了,于是乎,林府和宇王府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喜事。
人人都忙着,芊孝则坐在洢水苑中发呆,忙着打算盘。
草草算来,妃嫔入宫都要在九转宫中住上九九八十一天,其间寰帝不会临行妃子。玲珑入宫已经近一个月,接下来就只有两个月时间,自己的婚期定在二十天后,也就是说嫁入宇王府,前前后后打理清楚,就只有四十来天,自己可以用这四十来天来策划玲珑与林翰云的全身而退,然后,离开宇王府。
而林叶应该过些日子就会回来。想到此处,心底颤了颤,雪月的身份,终究要验,那么自己又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对待这个结果呢?
想得出神,竟没发觉有人走入洢水苑。
抬眸望去,恬儿蹦蹦跳跳地回来了,小丫头,到底是谁嫁人哪!
芊孝的唇角勾了勾,看着恬儿走近。想来自己若是去了宇王府,恬儿必然带走,这洢水苑是素心的院子,也是自己的院子,四下望去,依稀可见往日的身影在这院中或轻歌曼舞,或勤劳忙碌。
那些日子,都是在这院中打磨的岁月。
想必林翰云会折中处理,不让玎玲随意安排人住进来,却也不会好好打理这里。舍不得让这里荒废,或者,可以让自己人来打理。
脑海中闪现某个俏丽的身影,对了,那丫头,算来已经在簪花楼里待了好几个月了,也该小有所成了吧!
彩云轩莫痕依旧静静地跟在芊孝身后,冷着脸,走入彩云轩内苑,方才卸下警戒。毕竟簪花楼今日因寰帝寿宴大出风头,许多莽夫甚至觉得簪花楼是以****主,难免心生妒意。簪花楼扶附近难免鱼龙混杂。
“楼主,你怎么亲自来了?”飞烟迎出来,脸上并没有因为连日的事务忙碌而现出疲惫之色。
芊孝浅笑着抬手接住枝头跌落的桃花,虽为落花,却依旧鲜嫩美好,粉色的花瓣娇艳欲滴,前一刻还在枝头,下一刻就落了下来。即便被人接住,也难免凋零萎谢。世事浮华,万事转头空。
“也没什么事,只是过来看看。”芊孝随口道。
其实也确实没什么事,即便是来找花蕊,也只是让她有时间去洢水苑看看,别让那儿荒废。这完全可以让莫痕代为传话,自己不过只是想来看看。
透过花间缝隙看着树间的阳光,斑斑驳驳,星星点点。而这一片花海之下,便是彩云轩的亭台楼阁,水榭小筑。想到醉月轩,想到玲珑苑,想到簪花楼名下大大小小九九八十一处分舵,原来莫痕所说的在姜陵的分舵,其实就是簪花楼真正的主心吧!
这么大的组织,只为寻觅一个传说中的存在,究竟,什么才是成功?难道雪月再现,重建一个宇宙,便是成功吗?不过只是将同一条路再走一遍而已,古来江山美人不可兼得,史家之言,从来与爱情无关,当一个男人身处那样的位置,即便有心,也没有能力握紧薄命红颜吧!古神风花,驰骋疆场,叱咤风云,掌握整个凤莱朝,最后还不是眼睁睁看着雪月消失吗?
想得有些远了,芊孝自嘲,对自己来说,那只是,别人的故事,于现在的自己,毫无干系。念起来,不过只是徒增嗟叹罢了。
移步走入彩云轩的小楼里,此处是一座双层的楼阁,从这里的窗户往外看去,能俯瞰整片桃花林,真是粉浪灼灼,桃之夭夭,美不胜收。
以前自己只是到正厅坐坐,竟没发现此处风景独好。
飞烟听闻芊孝想要见见花蕊,忙派人去传。
这里,又细细地将最近的一些重要情报以及江湖上的重大事情汇报给芊孝,毕竟她才是簪花楼的楼主,许多事宜,必须要她拿主意。
以前七七八八地听簪花楼中的事宜没有发觉,自打知道了簪花楼源自姜陵之后,才渐渐发觉这簪花楼确实很关注凤莱乃至其他小国中女子,细细听来,简直可以列一个凤莱风云女子的名单。不论是当年先帝一度独宠的云妃,还是明理下嫁的玎玲长公主,甚至是姜陵后宫争宠的女人,还真是,应有尽有。
说起来,芊孝倒是觉得这个云妃很有本事,能让最反对专宠的凤莱朝皇帝独宠。当年风花部下恐风花独宠妖后雪月,威胁凤莱稳定,就主张礼部提出对皇帝后宫的要求,最首要的,就是决不能专宠,非得雨露均沾不可。
一问飞烟,才知道,这个云妃竟是滁云献上的妃子,她是进献的外邦女子,竟能让先帝如此独宠,实在难得。再有就是,云妃,就是当今寰帝的生母。人家都是母凭子贵,只有这慕容寔寰母子,完全是子凭母贵,甚至一跃而上,爬上了帝位。
芊孝听得好奇,刚要继续追问那个云妃是了什么手段,花蕊就进来了。
花蕊一身米黄色的长裙,长发绾在脑后,额上渗着微汗。俏脸上笑意满满,看到芊孝福了福身,“参见楼主。”
芊孝愣了愣,忙道:“傻丫头,只是让你来彩云轩小住,你就成了这儿的人了不成?”
花蕊温言抬眸看了看芊孝,两颊微红。
芊孝明白飞烟见自己将花蕊送到这里安置,就是没有将她当做外人,心中一阵暖意,甚是舒心。这是一种无言的信任,不论看起来多么不妥,也会相信她,并且试着相信她相信的。
花蕊随芊孝坐下,笑问道,“不知楼主找属下何事?”
芊孝正喝着茶,乍闻她一板一眼,精明干练的一问倒是唬了一跳,这样的语气,听起来竟是如此熟练,仿佛本该是那样的一个身份。干笑了一声,芊孝凝眸看着花蕊。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言太过,花蕊忙改口道,“不,是小姐来找花蕊是要说什么?”粉嫩的脸颊,因为疑问而轻蹙起的眉宇,微微挑起的娥眉,那只是一个女孩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