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一堵冰冷的高墙,静静的守护着院中的一切;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女,乱世中的牺牲品。
“不要跑!这个该死的女贼!”大清早,闹市中就传出混乱之声。熙熙攘攘的人群,乱得不像话。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娃手里抓着两个有些脏了的馒头,一边偷咬两口,一边拼了命的跑向巷子里去了,还偷偷的探出一个头来张望。
后面追上来一个卖包子的大汉,手里抄着家伙,怒气冲冲的在人群中飞快的穿梭着,却还是没能抓住可恶的小女贼。他恨恨的将手中的铁家伙摔在地上,骂了一句,转身离去。
高墙后面,女娃正狼吞虎咽的吃着拼了命偷来的包子。
她的日子,永远是如此的惊险伴着狼狈,在她的脑海中,没有父母,没有家,只有这一堵自己从小到大以来的高墙和自己。
夜色深深,女孩窝在墙角睡着。蜷缩着的身体,看起来格外的惹人怜惜。巷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她会很快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从小到大,一直如此,没有什么时候是真的睡着的,保持清醒是生存的法则,就像身后的这一堵墙,永远不倒下。十年如一日,她就是这样活了下来。
这天,高墙依旧站在原地,等着女孩儿偷来吃的,然后在墙角香甜的吃着。
然而,直到太阳下山,她都没有回来。
暮色渐深,依旧未见女孩儿娇小的身影。高墙第一次有了恨自己不会动的想法,如果自己可以动,就不必站在原地等待,可以去找女孩儿。她这么娇小,会去了哪儿呢?
星光璀璨,却看不见她安睡的脸。
冷冷的夜,怎么都暖不了,那颗飘摇不定的心。
等了多久?
他一天天的数着,那是三年后的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月色昏暗,看不见什么人在夜色中闪动。
直到那人走近,那个娇小的身影,他认得。
女孩儿一身夜行衣,没了当日的怯懦,同时丢了当日的纯真可爱。浑身散发出的是冷漠,连这个她从小依赖的地方也被她排除在外,拒之千里。他依旧沉默,他知道,在这样的乱世,只有找到自己可以依靠的,才能勉强活下去,而自己,无法成为女孩儿的依靠。
女孩儿在墙边停下了身,一刻不停留的展开轻功。
轻捷的身体飞了起来,却因为重心不稳而跌落在地。
女孩顾不得身上的尘土,将摔伤的疼痛忽略不计,再度向墙迎去。她加入了杀手组织,当日离开是个意外,但现在,却已无暇回眸,只知道自己进也必须完成任务,这是她的第一次独自行动。
而这堵高墙,正是那个人的后院的一堵墙。守卫森严,她只能选择这里。
然而她忘记了,她是个自小身体虚弱的女子,经不起武力的摧残,三年的苦练已经突破自己不能习武的身体了,然而面前的这堵墙,却太过高了。
咬着牙,她必须完成任务,否则她同样是死路一条。
她,是死士。
一次又一次的从半空中摔落,直到手上触到黏黏的血液,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她跌坐在地上,盯着这堵从小依靠的墙,无可奈何。
泪,如三年前一样,当她窝在墙角,蜷缩着双腿,用手抱住膝盖时,不争气的落了。
暗夜中,她的啜泣声清晰可闻。
她忽然从靴子中抽出一把银亮的短刀,若是杀不了这堵墙后的人,她就只能选择杀了自己。
如小时候一般,她靠在墙边,倚着墙根,最后一次用十指轻轻抚着墙面,这堵她唯一拥有的墙。
顷刻间,他崩塌了,无声的,为她崩塌了。
在她举刀对准自己的瞬间,他为之倾倒。只是这样的倾倒,付上了生命的代价。
在他破碎的瞬间,他看见了,她唇角的那一丝笑意,在惊诧之后。他要的,只是这一丝笑意,足够了。
她没有留恋在墙外,没有多看一眼身后的断壁残垣,闪身潜入。
天亮了,这夜,格外的漫长。
“不好了,老爷死了!”院中传出一声叫唤。
人越聚越多,只是,更多的人围在墙的废墟前,“不可思议,这堵墙这么牢固,又这么高,怎么会一夜之间就成了废墟了?是谁这么大的力气将墙推倒的?”
没有人知道,那堵墙,不可能被人推到的,除非,他自愿。
没有人知道,那堵墙,是为一个女子倾倒。
没有人知道,那堵墙,爱上了那个赖在墙角的女孩儿。
人生,就是自己细细导的一出戏,而代价,却是付上一辈子的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