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风,捎来不远处的梨花香。天微亮,芊孝用头枕着手静静地仰在竹屋顶上,似醒非醒,睡意迷蒙。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就听见了南面的屋子里传出女子的尖叫声。
一声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芊孝的嘴角若有若无的冷笑,好戏要上演喽。各个屋里的人都起来了,做下人的自然是不能随便闯入的。只见玎玲从屋里出来,理着衣领,看了看芊孝房间紧闭的门,才走进芊芯的房间。
推门,明显的身形一震,继而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关上门。一切,都用一道门轻轻隔开了。
大约半个时辰,天已大亮。芊孝一直不动声色的仰在竹屋上似睡非睡,下人们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玎玲从房间里出来,面上难以掩饰的怒气,直直的往芊孝的房间走去,下人们尽是屏息凝视。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只是房间里一切整齐,却空无一人。
“芊孝呢?这死丫头到哪儿去了?”玎玲失了平日的贤淑,怒骂道,凤目嗔视着一群不知所以,摸不着头脑的下人。
“这个死丫头,疯了还能乱跑,回来我要将她碎尸万段……哎呦”话未完,玎玲只觉得有什么从天而降,颈上一通,听得自己重重的摔在地上,却还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呻吟着揉按在地上而擦破了的手,定睛看那个飞来横祸——脸上沾着泥,发丝凌乱,头上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不是疯丫头芊孝又是谁?
芊孝并未理会趴在打上的人,依旧坐在这格外柔软的地上不紧不慢的揉着自己好像是摔伤的手肘。就在玎玲被身上的人压的快要断气之时,芊孝终于非常迟钝的反应过来,然后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跳开,还一边拍着衣服,掸着从那人身上沾的灰尘。
看着玎玲气得快要爆炸的脸,芊孝傻傻的笑着,笑得如此无害。
下人们面无表情,心中却纳闷儿,大清早起来,玎玲夫人就发起火来,她不知道芊孝疯了之后,总是喜欢爬到树上或屋顶上睡觉的吗?如今又被芊孝“砸”到,还真是够倒霉的。
玎玲脸上挂不住,气急败坏,趴在地上愣神。难道是这个疯子爬到屋顶睡觉,才躲过了昨夜,却苦了芯儿,怎么会,不是告诉他到北面的屋子吗?怎么会到芊芯的房间里去了呢?越想越气,看着芊孝傻兮兮的笑,恨不得将她的笑抓破。这个疯子,为什么总是那么好运?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来人哪,把芊孝给我绑起来!”
只是下人手中的绳子却都是一拉即断。
定睛一看,芊孝也正凑合着拿了一条绳子,乐颠颠的往自己这边奔来,天!她是要绑了玎玲!
众人大惊,只是芊孝的动作却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眼前,玎玲被五花大绑,芊孝却疯疯癫癫的扬长而去。
落月茶居内悠悠的丝竹之声,茶客吃着两三叠小菜,品着小酒。虽是茶居,却因为是王宫子弟常来的地方,也是少不了好酒的。
楼上的厢房里,轻烟袅袅,茶香四溢。一个青衫女子静静地坐在窗口,素净的容颜,浓妆淡抹,几缕发丝被风挑逗着,四处飘飞,却愈发显得飘逸若仙,总让人觉得眼前的女子亦真亦幻,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
轻抿了一口梨花娘,芊孝冷眼看着窗外。
这一次是躲过了玎玲的暗算,两年来她的计谋是越来越狠了,想来不多久就该结束这场拉锯战了。
“风花雪月,一瓣魂魄一片花瓣,月下初华月上弦,天下尽收。”
预言,这就是那个让白素心死去的理由,这就是玎玲下嫁林翰云的理由,这就是芊孝被逐出林家祖籍的理由,或许,也是自己来这里的理由吧!
一瓣魂魄,凤莱朝的林芊孝就是自己最后一瓣灵魂,是月吗?
“风花雪月”轻吟着着个词。
她不在意,花也好,月也罢,她不是什么天神,也不是什么妖魔,只想静静地活着,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仅此而已。
“一个人自斟自饮可是很闷的!”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传入耳中。
抬眸,眼前人一身锦服,腰间配着琼玉,袖口用金丝各绣了一条龙,从袖口腾跃而起,在肩口处唾弃一颗龙珠。白皙的脸,淡淡的表情,还有一双神似逝羽的眼睛。
原来是那日的黑衣人。
“是你。”
“是我。”来人轻曳手中的折扇,当真是风度翩翩,温润如玉。
芊孝看着眼前的人,似乎又见到了逝羽,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只是寔宇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看到的不是自己,她只是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淡淡的不爽,寔宇不客气的坐在芊孝对面的位置上。
“不问我为什么夜访花无邪吗?”寔宇双手抱胸,悠然自得道。
“罢了。”芊孝双手携起就被,悠悠的道:“先干为敬!”
寔宇不动,凝眸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明明身怀不凡,却从来都是这样的淡然,像一抹空气一样的活着,不打扰任何人,不关心任何事。想来愈发觉得这谜一般的女子很有意思,明明自己可以轻易地查到关于她的一切,却更愿意自己慢慢的了解,慢慢的发觉。
站起身,越过桌子,脸向芊孝靠了过去,在和芊孝鼻尖碰着鼻尖的地方,停下。抬手接过芊孝手中的杯子,就着她的唇印一饮而尽。
满意的看到芊孝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不觉又是一笑,也难得她会有出了面无表情以外的第二种表情。
芊孝看着寔宇夺了她的就被喝了她的酒,不觉哑然失笑。以前的逝羽也是这样,用她的杯子喝茶,还喝的理直气壮。
“和我喝着酒,却想着别人!”一个响指打断了芊孝的思绪,寔宇佯怒道:“罚酒三杯!”
“不了,以茶代酒吧!”芊孝的语气柔和起来。
“随你——”寔宇懒懒的靠在椅背上,说不出的慵懒。
一下午,两人就这样单纯的喝着茶酒,说着有的没的,却谁也不开口问及彼此的身份。似乎就是两个陌生人偶遇,却又像是多年的挚友,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擦黑。
想来玎玲一行人也该下山了,芊孝呷了一口茶,剩半盅残茶。
“天色不早了,王爷还是早些回府吧!芊孝告辞了。”芊孝的声音不大,榻上的人似醒非醒,睁开眼看着芊孝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芊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