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晨在收到家信的第三天,老爹张卫国便风风火火的赶到了部队。但是张卫国并没有去儿子所在的二连,而是先去了外甥所在的八连。
看到了分别还不到一个月的外甥童磊,一向大大咧咧的天塌了都不着急的张卫国,竟然一把搂过外甥,鼻子一酸,哽咽道:“瘦了,瘦了,这要是让你姥姥看见还不心疼死!”
倒是童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双手拍着舅舅的肩膀安慰道:“大舅,我没有瘦,我还重了两斤呢,真的大舅。”
童磊的新兵班长,连忙接过张卫国手里的包说道:“您好叔叔,我是童磊的新兵班长,我叫崔志存,您就叫我小崔吧。”
张卫国这才缓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让你见笑了啊班长,我估计磊磊的情况你也知道,俗话说娘亲舅大,这孩子打小就没有母亲,他爸又不太管他,这孩子打小就跟着他姥姥和我,说实话,我疼他比我那亲儿子都在之上。”
崔志存笑道:”叔叔,童磊的情况我基本都了解,这孩子没少在我面前说起他姥姥和您,对了他还经常提起他表哥。“
张卫国哈哈大笑道:”我那小子和他从小一块长大的,在家都钻一个被窝,他俩感情比亲兄弟都好。“
童磊知道舅舅的性格,向来是快人快语,口无遮拦。生怕舅舅拉起家常没完没了,便连忙插话道:”大舅,我姥姥和我妗子还好吧,对了我听发旺说,我哥在二连,要不你先去二连看看我哥吧。“
一听说要去看张晓晨,张卫国脸一板说道:”看他,我自然是要去的,这小子前几天闹情绪,说不想当兵了,还装病,想往家跑。这次来我就是和他算账来的,他如果还敢当我面说这些混账话,我就马上打断他的狗腿。
童磊是深知自己这位舅舅脾气的,点火就着。小的时候表哥可没少挨舅舅打,每次都是自己偷着搬来姥姥,不然表哥屁股肯定次次开花。
一路上,张卫国拉着外甥的手嘘寒问暖,显得分外和蔼。来到八连营房前,八连连长和指导员已经在连门口迎接。张卫国连忙伸出大手和大家一一握了起来。
进了八连队部,张卫国刚落座,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便打开了话匣子:“连长,指导员,我也是个老兵,75年入伍,这次回到部队感觉看哪都亲切。”
连长和指导员一听说眼前这位新兵家长也是名老兵,连忙再次起身标标准准的敬了个军礼。
刚要拿起水杯喝口水的张卫国,一看连队干部给自己敬了军礼。慌得急忙放下已经送到嘴边的水杯。整理了一下上衣,左脚的皮鞋瞬间收回,发出清脆的立正声,本来满脸堆笑的脸瞬间变得肃穆,扬起右手同样端端正正的回了个军礼。
八连连长看到眼前老兵的标准军礼,不由赞叹道:“老班长,一看您当年就是一名特别优秀的战士,这军礼比我们这些现役的还要标准。”
听到八连连长对自己的赞叹,豪放不羁的张卫国竟然一下子变得满脸通红,羞涩的如同怀春少女。看到眼前这些挺拔朝气的年轻战士们,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连长,指导员,看到了你们,就想起很多年前得我们,不瞒你们二位说,当年我当的是侦察兵,79对越自卫反击战,我们营是第一批上的前线。我们连96人有31名战友,就没回来,一想起他们,我这心里就......哎!“张卫国眼角湿润了。
童磊还是第一次听舅舅说起他当兵的事,小时候每次表哥缠着舅舅讲部队的故事,舅舅都会大发雷霆。原来这是舅舅的伤心事。
八连连长和指导员连忙二次站起,没想到眼前这位朴实无华的中年汉子竟然是一位战斗英雄,二人再次致以崇高的军礼。
”连长,指导员,你们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吗?“张卫国严肃的说。
“您对孩子肯定不放心,而且您这一下给部队送来两个年轻人。”八连指导员说道。
张卫国深叹一口气说道:“不全是,孩子肯定是想,但是做为一名退伍老兵,我还不至于为了向孩子专程过来,给部队添麻烦。这次来我主要是想找一下我一个战友的孩子,确切的说是我连长的孩子。我的连长是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烈士。他牺牲那年这孩子只有六岁,前段时间另外一个老战友给我写信,说那孩子就在你们团,我高兴坏了,多少年都没这孩子的消息了,这次无论如何我要找到他。“
八连连长连忙问道:”老班长,您知道他的名字吗?如果您知道名字这事好办,咱们团找个人还不是什么难事。“
张卫国面露喜色说道:”太好了,名字我肯定知道,就连小名我都知道。这孩子1973年生人,属牛,小名就叫牛牛,大名丁云峰。“
”叫什么?“八连指导员惊得几乎跳了起来。
”丁云峰,没错啊,他爸叫丁怀山。“张卫国被八连指导员表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老班长,太巧了,您知道吗?丁云峰现在就是您儿子的连长,我和他是军校同学,他呀现在就在二连。“八连指导员兴奋的说道。
”真的吗?指导员!天啊,你说世间怎么有这么巧合的事,老连长啊,老连长,你呀,后继有人啊,牛牛都当连长了,当连长了。不行我现在就想去看他,现在就去。“兴奋的已经有些懵圈的张卫国,一分钟也坐不住了。
八连指导员连忙拉住要往外走的张卫国说道:”老班长您别着急,二连离这也不近,咱们走过去也得半个小时。咱们先吃饭,吃完饭我陪您去怎么样。“
张卫国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说道:“让你们见笑了,但是都是当过兵的人,我相信你们能理解我的心情。”
八连连长连忙起身说道:“这样吧,老班长,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知道就是强留你在连队吃饭,你也吃不下。不如这样,指导员你一会啊,先给二连去个电话,也让丁云峰这小子准备一下,咱俩陪老班长过去,今天中午饭就在二连吃了。”
八连指导员一拍大腿赞道:“还是我们连长水平高,这个主意太棒了,我这就去打电话。”
“指导员,你就问他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天天抱着他,还给他编过蝈蝈笼子的小张叔叔,张卫国。”张卫国的兴奋程度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述了。
张卫国看指导员去了隔壁打电话,连忙打开行李箱,拿出来烟,零食和一大堆家乡特产说道:连长,我知道咱们部队的规矩,没别的意思,这些东西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土特产,不值什么钱,你们大家一不能推辞,二不能嫌弃,我的三个孩子都在你们部队,攀个大说,你们也是我的孩子,叔叔这点心意你们绝对不能拒绝。“
八连连长看着张卫国一脸的郑重其事有些不忍拒绝,便爽朗一笑道:”好,叔叔,老班长,这东西我留下,走带着童磊咱们这就去二连。
八连连长带着张卫国和童磊出了连部门,正好迎面碰上打完电话的八连指导员,只见八连指导员满脸喜色的说道:“老班长,跟您道喜啊,丁云峰那小子,一听到我报你的大名后高兴的快疯了,咱们啊得快点走,走慢了我怕这小子就跑到我们连来接你了。”
张卫国兴奋得说道:“对,对,咱们得快点,快点,我太想快点见到牛牛了。”
张卫国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冲在了最前面,童磊连忙撵上去说道:“大舅,你慢点,你又不认路,跑那么快干什么。”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的张卫国不好意思的拍了拍头笑道:”哎,今天大舅是太高兴了,让你们连长指导员都看笑话了,哈哈。”
八连连长和指导员连忙摆手说道:“老班长,性情中人,谁也不敢笑话你。”
一行人约莫走了十分钟,迎面路上一个身影,几乎是飞奔而来。眼见离张卫国还有十多米,对面这位才来了个急刹车,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同样愣在原地的张卫国仔细打量着对面这个年轻的军人。身材挺拔的像一棵白杨树,黑黑的脸膛尽显英武,那紧蹙的双眉像极了老连长丁怀山,没错,是牛牛,是牛牛。“
再也无法掩饰心情的张卫国,颤抖着双手轻轻地呼唤着:“牛牛,是你吗?”
“小张叔叔,小张叔叔!”丁云峰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搂住张卫国嚎啕大哭起来。
从来没有见过老同学如此激动和失态的八连指导员,也被眼前的场景感动的潸然泪下。
张卫国哽咽着,抽搐的双手轻轻抚摸着丁云峰的脸颊说道:”牛牛,这么多年,叔叔找你们找的好苦,二十年前我特意去了一趟你们老家,可是你和你妈妈搬走了,我到处打听,可是谁都说不知道,我还特意回了一趟老部队,谁知道那年老部队赶上裁军,番号也撤销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啊,我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们了,还是前几天,我接了你小王叔叔一封信才知道你也在这个部队,你说这是不是天意?一定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