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身板僵硬如铁,李清琬别过头,冷冷道:“我的舞坊有没有钱,这也和你没关系。”
“是啊,严格来说,是没有。不过,你我好歹有过主仆之缘,看到你沦落到这个地步,再对比一下你最初的辉煌,我很是伤感啊!”慕铭春点头,低叹道。
李清琬瞪向她,咬牙切齿的道:“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我要是假慈悲,我就让那群人把你凌辱过了再出现,假言假语的安慰你几句完事!”还不给她服软一点?以为她真有那么好的耐性啊?收起脸上的笑,慕铭春冷眼看着她,冷冷的道。
李清琬闻言,忽然从脚底窜上一股凉意,忍不住抱着身子颤抖起来。不堪回首的一幕在脑海里闪现,她的眼眶微湿,心底浮上一抹后怕。
“怎么,现在想起来要怕了?”淡淡瞥着她,慕铭春冷声道,“当初把他们召进来的时候你怎么没觉得怕?想赚钱想疯了吧?你也不想想,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你竟还敢带男人回来当面给他跳舞,这不是明摆着引狼入室吗?”
“我……”她是想赚钱想疯了!李清琬咬唇,内心都被羞耻的感觉充满。现在,自己正是最最狼狈的时候,而这最最狼狈的一面却好死不死的落入自己最不想被看到的人的眼中,这让她心里十分不难过。
“你走!你给我走!再也不要出现在这里,我们这里不欢迎你!”实在忍不住,她一头撞过来,死命推着慕铭春,崩溃的大叫。
慕铭春不动如山。垂眸看着这个还未经历过太多世事的孩子,她一字一字的对着她的耳朵道:“我知道你这里不欢迎我,我也一定会走。不过,我劝你好好想想,若是我们真走了,只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那些人知道后,会不会卷土重来?而你确信,你一个小女子能敌得过他们几个大男人?”
“我……”被她的言语带领着,不自觉的又想到了那一幕,李清琬推拒着她的双手一软,讪讪收了回去。一会,她抬起头,一脸坚决的道:“若是他们再来,那我大不了——”
“别再跟我提死这个字!”冷冷打断她这句快要让她耳朵长茧的话,慕铭春冷笑,“你要是真敢死,你早就该死了八百遍了。”
李清琬一怔,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她才又抬起头,冷冷的看着慕铭春,冷声问:“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咦,我还没说吗?”眨眼,慕铭春一副惊讶的表情。
没心情和她玩这一套,李清琬别开眼:“你没说。”
“哦,既然没说,那我现在就说。”慕铭春笑,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我来,是想对你说,你若是混不下去了,那就回舞榭歌台吧,那里还可以给你匀一个位置出来。”
心中一阵激荡,立马转过头,直直的看着她,李清琬狐疑的问:“你会这么好心?”
“不,我当然没这么好心。”慕铭春摇头,轻笑,“你要是想回去,我当然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在你回去那日,你要跪在舞榭歌台门口,自扇十巴掌,然后磕十个响头,再当众认错,并保证以后绝不再犯,而且此生此世效忠于我。”
羞耻到了极限,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李清琬大吼:“那我宁愿去死!”那次在舞坊被慕铭春当着舞坊所有人的面鞭打就已经让她觉得够丢人了。现在,她还想让她当着全京城人的面做这等事?这不是叫她以后都没脸见人了吗?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如果你这次真的下定决心去死了,我绝对不拦你。”又说死?有本事你就去死把!慕铭春冷笑,‘衷心’给她建议道,“其实,若是我的提议你不采纳,你还可以有其他选择,比如说,去青楼做花魁,去大户人家做小妾,或者卖身为婢。不过以你的姿色,应该很快就能升级为小妾的。”
李清琬垂眸,不语,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她这些话的可行性。
“可是吧!”将可能的几种情况说完,话锋一转,慕铭春又道,“说句实在话,我觉得吧,这三个选择都没有再回舞榭歌台好。”而后淡淡一笑,摆摆手,“当然了,这是我的想法,至于你自己怎么打算,这就看你自己了。我给你三天时间,我也只等你三天。若是三天之内你没有来舞榭歌台报道,那么三天之后,我们就是陌路人,你的最终选择是什么,你的将来如何,我不会再过问一句。而现在,我会留几个人在外边帮你看着,免得有人进来对你胡作非为。你若是觉得没必要,或者认为我假好心,也可以赶他们走,我没有任何意见。”
说完,不再看她,转身回到儿子身边,轻声道:“好吧,我的话说完了,我滚了。”便牵起儿子的手,果断转身,往门口走去。
“夫人!”走了三步,忽听身后带着颤音的叫声响起。
慕铭春回头,看着那个面部表情十分复杂的女子,微微挑眉:“嗯?”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没有一丝血色的双唇摩挲一下,李清琬轻声道。
“什么?”
“那天,你们在舞榭歌台门口献艺之时,最后出场的那位红裙女子是谁?”
那个人?慕铭春回头,看看龙钰,看看薛如涛,再低头和儿子对视一眼,最后才转向她,满脸的笑容,嘻嘻笑道,“想知道?我不告诉你!这可是我们舞榭歌台的专属秘密,只有内部人员高层才能知道的。至于外人,这就是绝对机密了,就随你们猜去吧!”
“我想知道,既然都有她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招揽我?我的舞艺没有她好。”一个问题没能得到解答,咬唇,李清琬又轻声问。
慕铭春淡笑。“做老板的哪会嫌弃自己手下的人才多?而且,你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要多多调教,再积累些经验,相信假以时日,你不会比她差。”
“那,若是我回去了,你能让她做我的师傅,教我跳舞吗?”李清琬问。看情形,似乎只要慕铭春给予她肯定的答复,她十有八九会答应她的提议。
“不可能。”但慕铭春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定定道,“她不收徒弟的,也不会教任何人跳舞。而且,她一会出现在舞坊献舞的机会都少之又少。你要提升自己的舞艺,有的是办法,并不一定非得靠她。”
一件事,问了几个问题都等于白问,什么有用信息都没有得到。李清琬抿唇,清冷的眸子注视着她,不发一语。
“没话说了是吗?”静等了她三秒钟,不见她再有任何别的反应,慕铭春便拉起儿子,转身离去,“睿儿,走了。”
从头到尾做壁花的龙钰很主动便跟在她身后,薛如涛自然也随龙睿,四个人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
一行人走出清歌曼舞的大门,慕铭春和龙睿母子两人在前,龙钰和薛如涛在后。
走着走着,龙睿突然抬起头,小声问:“母亲,你说,她会回舞榭歌台去吗?”
慕铭春低头,脸上含着淡淡的笑,对他挤挤眼:“你说呢?”
“她会。”走在后边的薛如涛道。
“为什么?”龙钰问。
“因为,除了舞榭歌台,她没有其它的选择。”
闻言,慕铭春转身,脸上的笑花放大。一掌拍上他的肩,她大声兴奋的道:“知我者,薛将军也。你真不愧是我的蓝颜知己!”
薛如涛淡笑,低下头不说话。
在这一掌拍下去的瞬间,龙睿和龙钰的脸色却是愀然一变。互看一眼,心底警铃大作!
三天后,太阳渐渐落山,金色的余晖洒向大地,将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转过街角,一抹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帘内,向大门紧闭的舞榭歌台徐徐走去。
“呀,是李清琬!”
有人眼尖的认出了她的身份,忍不住低声叫道。
一声低叫,宛如一颗石子落入宁静的湖面,激起涟漪阵阵。立即,这个消息传播开去,不仅发出声音的茶楼,而且临近的酒家、店铺,路边的小摊,最后沿及整条大街,每个人都尽量把脖子往外伸去。很快,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目光随着她的前行而前行着,一边估摸着她目的地,人们一边喟叹着,低声交头接耳——
“真的是她呢!李清琬,舞艺超群,曾经名噪一时的花魁。”
“只可惜,现在已经没落咯!看她的样子,真够狼狈的。”
“是啊!可怜的女孩儿,才红火了几天,就彻底没落了。”
“是啊是啊!离开了舞榭歌台这个大靠山,自己的舞坊也没了,如今连个容身之所都找不到,真是可怜,可叹。”
“哎!不知道她这是要去哪里?”
“舞榭歌台吧!”
“舞榭歌台?找人拼命吗?”
“可能吗?她可拼不过人家。舞榭歌台的背景有多硬,你又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