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更是吓的顷刻丢失贵妇应有的礼节,疯狂扑进克洛多怀里,放声尖叫。
面纱遭到碰撞,在那一瞬间缓缓飘落地面。
露出,二十年岁月不曾改变的年轻容颜。
牧师目光如箭,凌厉而警惕地盯我半晌,唤走了克洛多。
我在仆人们的歆羡与猜忌中恍恍回到卧房。
午夜,克洛多回房时,手里紧攥着他的宝剑,目光浸满杀意而畏惧不已。
我说:“不是我。”
他答:“牧师说,有些人类演变的吸血鬼进食时是没有意识的,他们始终不记得自己的行为。”
我说:“克洛多,不是我。”有泪水抑制不住地盈满眼眶。
他的语气终于软下来,丢下宝剑拥起我,“我一直相信你,娜莎。但身为伯爵,我必须服众,牧师说,吸血鬼不能面对阳光,明天一早,我将与你同站在阳光之下,在全镇人民的面前,打破这该死的怀疑。”
温暖袭上心头,蜷在克洛多怀里,我重重点了点头。
翌日。
炽阳蒸烤大地,面覆黑纱,克洛多牵着我来到阳光普照的高台,俯视渴望睹我面容多年的迦斯镇民。
面纱揭下的一刹,我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以及赞美。
我想对他们挥手微笑,但烈火烧灼的疼却忽然爬遍全身。狠狠甩开克洛多的手,我朝暗处疯狂奔跑起来。
在人们越来越恶劣的议论中,在克洛多和仆人卫兵惊恐的眼神里,我不顾一切,发了疯般跑向暗夜森林。
跑回我的库索斯身边。
5. 出逃
废弃城堡满溢了诡异的死寂。
推开门,除却腿色的绸缎使房间更加华贵,一切仍同二十年前一样湿冷幽暗,且静谧。
没有奴隶或者牲口。
床榻上,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在闭目休憩,神态动作像极了我的库索斯,可是,他年轻英俊的触目惊心。
“娜莎?”
看到我,他怔了一下,对上我不能置信疑惑的眸子,语气竟有些生动。
“那些生灵的鲜血至少令我的康复提早了五十年,再过五年,我连飞行的本能也可以恢复了,我的理想将在那一刻实现。”
“什么是您的理想呢?我尊贵的库索斯大人。”
我没办法唤这番模样的他父亲,他的身上有太多令我无法理解的地方。
“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他抿唇一笑,转而问我:“娜莎,你为何回来?”
满腹委屈顿时化成泪水潺潺而下,我将遭遇彻头彻尾讲述一遍,倒在地上抽噎着摇晃他强健有力的手臂,乞求问:“库索斯,我不是吸血鬼,对不对?”
库索斯深邃俊美的眼眸里一晃而逝了什么,他看着我,声音依旧优雅冰冷:“是的娜莎,你不是吸血鬼。”
“惧怕阳光不过是你的心里作用。”他捉住我的手将我拉起:“记得吗?从前,你去购买牲口,总会在阳光下走上一整天。”
“可是,您曾叮嘱我,永远不要与阳光出现在同一处。”
闻言,他张狂地笑起来,震落绸缎上的灰尘震动脚下古老的地板,绝望的意味隐匿其中。
“别在意,我只是想到阳光里的紫外线,会影响女性的美丽。”
言语间,他将我许久未见的血红之蕊放进我的手掌,说:“这是我对你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你发誓,永远不会让血红之蕊离开你的身体。”
“我发誓,永生永世佩戴血红之蕊。”
我认真道,我仍然没有能力抗拒库索斯的任何话。
“娜莎,我已将你的人情还清。现在,我命令你离开,并且永远不再回来。”
“遵命,我尊贵的库索斯大人。”
6. 昭雪
我站在高台之上,灼阳沐浴着我瓷白的肌肤,越来越多的人驻足甚至专程赶来,赞扬我的美貌,抒发等我归来的焦急心情。
克洛多惊喜地握住我的手:“娜莎,我想你。”
而后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将我牵回府邸。
吸血鬼越来越猖獗的出没在迦斯镇里,越来越多的人带着狰狞的伤口死于血液尽失。克洛多以身作则,放弃伴在我身边的幸福时光,邀来牧师,组织镇民和卫兵。昼伏夜出,猎杀殃民太甚的吸血鬼。
这样的煎熬一恍便又是十年。
而十年之后伟大的克洛多?爱塞尔伯爵的死因到现在仍能令人闻之后怕,夜不能寐。
或者为之不耻。
克洛多鲜有机会陪伴他心爱的娜莎,终于在一个午夜耐不住相思之苦,孤身潜回府邸,预备给同样沦陷在煎熬中的她惊喜。
却在推门间看到了窗边,敛着獠牙展翅欲飞的,从来不曾苍老的女主人,娜莎。
他惊叫着退步,逃跑,却被轻易追上,咬断了喉咙。
被贪婪地喝尽了鲜血。
是的,等我回过神发现克洛多已死的时候,府邸里空无一人,而我口腔里还残留着血液特有的腥甜气味。
脑海里对于刚才的记忆空空的,怎么也想不起。
有些人类演变的吸血鬼在进食时是没有意识的。克洛多言语回荡在耳。
而我的意识之所以被提前唤醒,或许因为猎物是我的爱人的缘故呢。
那么多无解的疑惑。
我凄惨的对镜讥笑,也好,这样才能无所顾忌地回到库索斯身边,让他带我逃离,或者留在废弃古堡,我们永世在一起。
7. 遗漏
趁夜,我一路展翅穿梭,回到了废弃古堡。
依旧是比死亡更甚的沉寂。
我欢快地推门而入,不变的陈设,不变的床榻上卧躺的身影。
按捺不住的激动令我不自觉蜷紧手指,掌中的血红之蕊刺破了吹弹即破的肌肤,然后迅速愈合。
我脚下一软,跪在床榻边的华贵绸缎上,哭了。
我的库索斯以全新的状态安详躺着,不是皱纹满布的伛偻老人,不是英俊健壮得惊心动魄的青年,我看见的,是已然辨不出眉眼的。
一具枯骨。
我的手指反复摩梭在库索斯枯萎的身躯上,像许久许久之前他抚摸我一样,我曾带着这样的触感获得生命。
我是在与库索斯初拥之后复活成为吸血鬼的死尸,我的身上流淌着他的鲜血。
我颤抖地想象着,忽然,一部破旧的羊皮卷被碰落,落地的沉闷声响生生扼断了我的思绪。
律章
……
29.拥有强烈不食血意志的人类吸血鬼至多能坚持二十年。
……
47.血统纯正的尊贵的德古拉家族的成员生存千万年之后,心脏将拥有抵御阳光的能力,这些贵族可任意将心脏取出身体幻化成石,任何同类握有此石,均将不惧阳光。但,若心脏离开身体超过二十四小时,他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复生。
……
羊皮卷背是库索斯的笔迹:
这些优良牲口和奴隶的鲜血棒极了,二十年身体便恢复到了预计九十五年的程度,再过五年飞行的能力也会再度归来,那一刻我将遵从理想,带走我的娜莎,永世翱翔在绚丽的夜色之中。
令我惊喜至极的理想,却在多年之后演变成为最致命的伤人武器。
我摊开手掌,这块棱角分明而尖锐的红色石头,竟是库索斯的心脏,竟是我怀着被抛弃的悲痛,生生带走了库索斯的生命。
一时间,我连知觉都麻痹。
羊皮卷上说,吸血鬼是永生不死的,即使在心口插上利器,也只能令其暂时麻痹直到拔除为止。
那么,就用这锋利的棱角,划开我的心脏;
用我的鲜血温暖这冰冷的石;
用这最壮美的方式,代你,成就对我许下的誓。
……
在一切归于黑暗之前,我看到了克洛多柔和的微笑,以及视线尽头的暗幕中,牵着我的库索斯幸福轻盈的背影。
那么和谐。
那么美。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