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人围坐在厚厚的黑色羊毛绒地毯上,地毯中间是想忽视也无法忽视的两排白色香薰蜡烛,室内空调的热度也调节得刚刚好,明明是冬夜读书会的正确打开方式,傅叶函环顾四周,心说,可眼下这诡异的气氛算怎么回事,若有外人闯进来,一定会误以为他们在进行某种邪门的祭典。
“我关灯了。”吴珊珊将屋顶正中的大吊灯关掉。
照明全熄,室内瞬间漆黑一片,只剩下幽幽的蜡烛火光,戴琳一边想着她以后再也不会用香薰蜡烛了,一边往傅叶函身边缩了缩,小声询问,“你不怕吗?”
傅叶函一脸认真严肃,“逝者已矣,有时候,活人远比死人可怕。”
“你故意的吧。”戴琳避离傅叶函一分,“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更吓人好吗。”
“故弄玄虚这么久,够了吧。”秦川没有耐心地出声,“怎么招魂?”
“很简单,在座每个人都闭上眼默念七遍逝者的名字。”吴珊珊道,“若是有人敷衍,就说明心虚了,就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秦川冷笑,“哄小孩呢。”
“信不信由你。”
“那个。”戴琳举手示意,“小叶子和江东岳还不知道名字呢?”
吴珊珊似笑非笑,“你没见他二人都没有问‘他是谁’。”
吴珊珊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傅叶函皱眉,挑明自己知道叶朗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知道叶朗?”戴琳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傅叶函。
“无意中听说的。”
似是而非的答案最高明,因为能引导听到的人按照他们自己的想法自行理解。
戴琳果然没了异议,原来如此。也对,校园少有什么大事,虽然上面曾禁止传播这类不好的事情,以免引起学生的恐慌。但又怎么可能防得滴水不漏呢,叶朗的事足以私下里流传几届了。
陈彦哲眉梢微动,真是这样吗。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叶朗的?”何伊人望着烛火对面的江东岳,沉下脸色,“去年生日宴上出事时,是在送走宾客之后,我爸爸当时就将消息封锁了,外界只知道我家出了意外事故,具体什么事,知道内情的并不多,按理你不应该知道出事者的名字。”
难怪她去市图书馆查阅当时的报刊、在网上检索相关的资源,得到的信息都了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傅叶函恍然大悟。
“何叔叔跟我提起过。”江东岳摸摸鼻子,表情很不自然。
“我爸爸真是什么都不瞒你。”何伊人半讥讽半自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一家人。”
七遍名字,很快默念完毕,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就知道你在唬人。”秦川睁开眼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茬。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哗啦”一声,吴珊珊身后的窗户,有一格大玻璃碎裂开来,坠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冬夜凛冽的北风,趁机从破洞处呼啦啦地灌进来,将束扎起来的落地窗帘吹刮得犹如被附身般剧烈地抖动着。
“骗人的吧。”秦川喃喃道,不敢相信这一幕。
“魔镜分崩离析,四分五裂,诅咒已然降临,难逃此劫。”
“魔镜?”李浩峰奇怪地看着坐在他左手边的江东岳,“你在说什么?”
江东岳所言傅叶函也听到了,见对方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有应答,便好心地给出正解。
“李师兄,他说的是推理小说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在《破镜谋杀案》中的一段描写。”
“马普尔小姐向班特里太太询问现场情况,班特里太太说那是一种无法解释的目光,玛丽娜的表情很难形容,就像在玛丽娜的眼里看到了丁尼生写下的叙事诗《夏洛特姑娘》里的诗句,‘魔镜分崩离析,四分五裂,诅咒已然降临,难逃此劫’。”
“呃……”有解释还不如没解释,李浩峰更加茫然,“好难懂。”
回过神来的江东岳很意外,“傅同学,你也喜欢推理小说?”
“不如说非常喜欢。”
傅叶函的回答很风趣,江东岳能从中感受到独属于推理小说爱好者间的共鸣,他神情愉悦地接了一句,“我也是。”
戴琳弱弱地插话,“这种氛围还能探讨小说,你们的心究竟有多大。”
这个时候,秦川开启了照明。
若黑暗让人生出恐惧,那么光明则赐予人们勇气。尽管室内亮如白昼,一扫晦暗黑沉,何伊人却仍为刚才的意外不快,没有心情再留下庆生。
何伊人离开后,秦川不信邪地跑到窗前查看,窗户紧闭,玻璃碎裂得莫名其妙。
“见鬼了。”秦川恨恨地拍了一下窗户框。
“真的有人在叶朗的事情上心虚吗?”陈彦哲若有所思。
“这可说不准。”吴珊珊邪魅一笑。
吴学姐这波操作就是为了诈出是否有心虚者,傅叶函对她的做法持保留意见,不会有效果的,因为人类是很会掩饰的。
作为一个编剧,还是脑洞很大的编剧,还是不要纠结刚才的事比较好,不然就是在自己吓自己嘛,戴琳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宝宝不怕,一边挤出一丝笑,提议道,“我说,我们今天都别睡了,玩个通宵好不好。”戴琳觉得还是大家聚在一起比较安全。
“那先吃点东西吧。”吴珊珊指指蛋糕盒旁边的草莓蛋糕,“来的时候,我顺路买了慕思家的蛋糕,你也很喜欢吧。”
入眼是熟悉的正方形乳白色纸质蛋糕盒,盒盖上印着慕思家特有的卡通兔标志,已经取出来的蛋糕散发着诱人的奶油香,可戴琳不打算搭理吴珊珊,强忍住馋意,偏过脸去,哼了一声,“我怕被毒死。”
“我说安排一个惊喜,没说错啊。”吴珊珊置若罔闻地切蛋糕。
“你还敢提,你那是惊喜吗,惊吓差不多。”戴琳气急败坏。
吴珊珊:……你才反应过来。但这句话她很聪明地没说出来。
“你吃吗?”
吴珊珊托着纸碟子,递到傅叶函面前。蛋糕上那浓郁的草莓酱诱人深醒。
学姐,你这个样子,还真像格林童话《糖果屋》里的那个女巫。
不过,是有点饿了,傅叶函接住蛋糕。
“你真敢吃啊。”江东岳走过来,小声提醒,“刚才那诡异的一幕我还没想明白,还是小心为妙。”
没什么不妙的,全是吴学姐故弄玄虚搞得鬼。也不知道她与何伊人到底有何过节,非在人家过生日的时候砸场子,这得多大仇。可她答应过吴学姐,不坏事,于是,傅叶函眼皮都没抬,埋头吃蛋糕。
江东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