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生与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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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槛外小语:文士业外

现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所以大学也要创收,据说教授也有找额外收入的。这不好说是业余,也不是副业,算是业外吧。其实这并不新鲜,自古有之。

最早的可能是前汉司马相如。他的职业是“文学侍从之臣”,可以说是皇帝雇用的专业作家。任务是作赋给皇帝看。赋中可以有点“讽谏”,略带批评建议。他为贬入冷宫的陈皇后写了一篇《长门赋》,使她重新得宠。这篇赋不到一千字,得到预付奖金“黄金百斤”。几个字就值一斤金子,大概是古今中外最高稿费了。唐朝韩愈作“谀墓”之文是出名的。给死人写碑文,由活人付款。他的职业是做官,这也是业外收入。现代的大学者章太炎给孙传芳作了一篇碑文,也是“谀墓”。报载碑文不过一千字,据说得了一千或两千银元,合每字一元或两元。金子换成银子,没有打破司马相如的纪录,还差得远。军阀不如皇后。章老先生当时的职业是教书,教“国学”,不是卖文,所以这也是他的业外创收。到抗战后期,物价飞涨,在后方昆明的西南联合大学列位教授也需要工资以外的补充了。闻一多教授本学美术,为人刻图章向来不要钱。这时由同事们发起,替他订了“润例”,要收费了。这篇广告是浦江清教授写的,字好,文好,古色古香,收入《北京大学当代学者墨迹选》(梁惠陵编)。

读书人,文人,古称为士,现代化的称呼是知识分子。“士农工商”,古时列为第一。“农工商学兵”,“工农兵学商”,后来列为第四。有一个时期得雅号曰“臭老九”,近十多年来才从这不雅的“九流”末座中脱身,恢复原名知识分子,亦即五类人中的“学”。五类人排队中,无论“商学”或“学商”,学总是和商相连。这和古代的士和商分居两头不同。可见现代说法早已将学和商连接了。商人流通货物,学人流通知识,模式是一个,无非是贩卖。不过商限于空间,转运货物于不同地域。学兼及时间,不仅中外,而且古今,新旧信息流通全在于学。另一不同点是商从中取利,学从中付利。学者传播信息必定加上自己的在内,不能只“照本宣科”,背诵太老师的讲义,照原本复制一字不差。这也许就是知识商品和其他商品的不同之处吧?诗曰:学士兼商自古无,而今字字算锱铢。文章有价何从定?只恐儿童厌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