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生与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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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阅卷津逮:读书得间

古人有个说法叫“读书得间”,大概是说读出字里行间的微言大义,于无字处看出字来。其实行间的空白还是由字句来的;若没有字,行间空白也就没有了。还是要先看字句,不过要不仅看字句,更要看出问题。

八月九日《北京日报》“广场”摘了《中国文化报》一篇短文。其中说:“一九八○年以前……广大群众对待电影……的艺术性是很宽厚的。……‘四人帮’被粉碎已经整整十年了。……今天,人们对艺术上粗糙的电影……已不可能具有十年前那种宽厚的态度。” “一九八○年以前”,“前”到什么时候?过了一九七六年就是“四人帮”时期了。那时“四人帮”横行,是不是对艺术性宽厚?再向前溯到哪里?一九八○年到现在还不到十年。实在不明白。到底是原文如此,还是摘得不好,还是我的头脑有问题?或许是汉语特色?说一个人“生前”不是指他“死前”吗?

这里不过是随手举例,对于那篇文章的大意我还能懂得,并无指责之意,也不是咬文嚼字。我想这也许就是“读书得间”的小小一“间”吧?古书和今书里,空白处总可以找出问题来的。不一定是书错,也许是在书以外,总之,读者要发现问题,要问个为什么,却不是专挑错。外国有个苏格拉底,中国有个公羊高,专爱发问题。问来问去,越来越难答。公羊高讲《春秋》,一字一句都要问个明白,自问自答,好比上课讲解或讨论。当然,为应付考试必须背诵,不能提问题。

近些年来,从欧洲到美国,可能已波及日本,又在闹什么“解构”主义,也就是拆散、打破,来读书。走极端的竟成了“意义”的虚无主义者。本世纪从开始以来,语言学和心理学不断提出新问题、新看法,深入并扩大了对语言的再认识。到现在快世纪末了,语言加心理的文史哲的新问题还没有完。吵了近一百年,越争论问题越多,变化越快。这是全世界交通和信息流通技术发展越来越快的结果吧?

照我的浅薄想法,若讲读书、解书,哪国古书今书合算也没有中国多,中国学者理应去参加国际对话。要提醒他们,哲学祖师不仅希腊有。他们争论的问题中国人也懂,也会用他们能懂的行话讲我们古老的哲学新问题。他们讲什么“误读”是否正常,大讲“书写学”,认识汉字的人正好加入战团,用当代哲学语言讲讲我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