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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 十面埋伏(1)

袁绍在八百骑兵的掩护下,历尽千辛万苦终于逃到了黎阳。

由于己方的联络网已经中断,今后该向西还是向东,一时迷失了方向。

袁绍在黎山的山脚下一觉睡到天明。当他醒来时,突然听到了男女老幼悲泣哀号的声音。

他再次倾耳谛听外面的哭声,发现有子女为战死的父亲而哭,弟弟为失去哥哥而哭,妻子为阵亡的丈夫而哭,他们都一边呼唤着自己亲人的名字,一边恸哭不已。

这时,旗下的一名士兵前来对袁绍禀报:“逢纪、义渠两位大将集合了四方将士,现已来到这儿。”

袁绍若有所悟地联想道:“果然如此。刚才那些哭叫声是不是看到我军败退的士兵后才发出来的?或许其中还有我军的家属吧!”

由于逢纪、义渠二将率兵相随,袁绍才有了复生的感觉,于是他率众返回冀州。但是,一路上不论是通过村庄还是城镇,凡是有人的地方,他不断听到老百姓的哀号和仇恨的声音:“如果能听取田丰的谏言,就不会发生这样悲惨的灾难。”

老百姓的怨愤也在情理之中。在这次官渡大战中,袁绍的河北军号称有七十五万,而今虽有逢纪、义渠等将相随,但四下环顾,所剩之兵已寥寥无几,陪伴在袁绍身边的,只是破旗悲风,还有百姓的怨叹与哀号。

“田丰……啊,他说得对。可惜我当时没有听取他的谏言,这实在是我的过错。现在还有何面目与他相见呢?”

袁绍为此深感后悔。

逢纪平时和田丰关系不好,当他听说袁绍为当时不听田丰的谏言而后悔的消息后,害怕一到冀州,袁绍就会重新重用田丰,于是不惜编造谎言对袁绍进谗言道:“我听从城内出来迎接我们的老百姓传言,身在监狱的田丰,听到我军大败的消息后,拍手大笑,他自吹说:‘这不是我早就预见到的事吗?’”

袁绍又被逢纪的谗言所蒙蔽,心中再次憎恨田丰,暗暗发誓一回到冀州就立刻将其处斩。

关在冀州监狱里的田丰听到官渡大败的消息后,一直沉吟不语,连饭也不吃。

敬佩田丰学识为人的狱卒偷偷地来到狱窗边劝慰道:“正是因为这次大败,袁大将军也一定十分清楚先生的忠谏,等他回来后必定会感谢你,而且以后想必会重用您的吧?”

田丰摇头道:“不。你说的只是通常的见识,而主公不会这样做。一个经常听取忠臣之言不信奸臣谗言的主公是不会遭到如此惨败的。所以我田丰的死期也可能快到了。”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狱卒不以为然地说道。

但是,田丰的预言很快就得到了验证。袁绍一回到冀州,当天就派使者来到监狱,对田丰说道:“主公赐剑于罪人!”说罢便催着田丰拔剑自裁。狱卒对田丰的先见之明感到十分惊讶,同时又为他的死而深感悲痛,所以特地备了告别的酒肴,供他临终前最后一次享用。

田丰神情自若地走出牢房,他坐在草席上喝了一杯酒后,慨然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不识其主而事之,只能怪自己愚昧不明。既然死期已至,坦然受之,无须赘言。”

说着,拔剑引颈自戮。浸润着田丰殷红鲜血的大地更加晦暗,冀州上空的星星则妖异地发出红光。冀州的百姓们闻讯后无不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袁绍回到冀州后,整天把自己关在城内的殿阁里,在忧郁和烦恼中打发着日子。国运的衰退已明显可见,原本强大的国家深陷由盛转衰的泥潭。

对外战争所受的创伤虽然很大,但内政的忧患更加深刻。

“趁你身体健旺之时,请尽快确定继承人吧。如果能早日确定继承人,那么河北诸州也能尽快形成一体,一定能顺利地推进你制定的方针。”

袁绍的夫人刘氏一直催促他赶快立嗣,其实她是想把自己亲生的第三子袁尚立为统治河北诸州的袁绍后嗣。

“我累了,身心俱疲。我会在近期决定立嗣问题的。”

袁绍经常从刘氏口中听到此事,所以头脑中也把袁尚列为立嗣的第一人选。

不过事情并非如此简单。袁绍深知,自己的大儿子袁谭长据青州,二儿子袁熙镇守幽州,如果越过两位兄长,直接立袁尚为后嗣,将会出现怎样的局面!

袁绍对此深感困惑。他心中只中意长期待在自己身边、深受宠爱的袁尚,这本是再清楚不过的,但他还是举棋不定,左右为难。

为了慎重起见,他决定先征求重臣们的意见。

逢纪和审配二人想拥立袁尚,而郭图和辛评也许是正统派,他们似乎更想拥立长子袁谭。袁绍心中明白这两派的意见很难调和,但如果自己亲自出马,向他们透露自己的心愿,那么也许这些人会一致拥立袁尚。

有鉴于此,一天,袁绍特意召集四位大将在翠眉庙商议立嗣之事。

袁绍道:“现在,我也老了,决定将几个儿子分开,让他们各自镇守适合自己的州郡。但是,以立嗣而言,我认为三子袁尚素质最佳,所以我考虑在近期立袁尚为河北的新主,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袁绍以征求意见为名,暗中挑明了自己的心愿。

但是,郭图却并不理会,反而抢在众人之前,狂言直谏道:“我认为主公的说法并不妥当。自古以来,废兄立弟,宗室就会不得安宁。若一意孤行,那么立刻就会在河北全境引起混乱,百姓们的生活也无法安宁,其中的利弊得失应是洞若观火,无须再议。再说,曹操对于我们的侵略战争并未停息……所以我认为当前的要务是专心致志地巩固国防,至于立嗣之事,当可暂缓。”

自从失去了沮授和田丰等忠良之臣以来,这样痛切的话语已经很少听到了,袁绍的心中也时常为此感到痛悔不已。所以,当他听到郭图的狂言直谏后,虽然面露不悦的神色,嘴里还是放缓口气说道:“是这样的吗?……嗯……嗯。”他似乎也想再次反省,重新加以考虑。

又过了几天,袁绍在并州的外甥高干听到河北军在官渡大败的消息后,率军五万进城而来,袁绍的长子袁谭也从青州率领五万骑兵闻讯赶来,他的次子袁熙则紧随其后率领着六万大军来到冀州城外,安营驻扎。

一时各路大军云集,冀州城内外处处飘扬着河北军的旗帜,曾经一度情绪低落的袁绍也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似乎又感到放心了,并且充满自信地说道:“无论在什么场合,最坚强的仍然是我的孩子和至亲。既然我又得到了这么多精兵强将,经过长途征战,人困马疲的曹军又算得了什么呢?”

另一方面,袁绍又汇集了从各处发来的关于曹军动向的情报,经过仔细分析,发现曹军并没有急于深入敌后。他们在取得官渡大捷之后,全军暂且聚集在黄河一线,估计是准备慢慢地扩充军备和休整兵马。

一天,突然有几十位当地的父老结伴来到曹操的阵营前。他们有的满头白发,有的蓄着山羊胡须,有的拄着拐杖,还有的鹤发童颜,宛如仙翁,他们互相搀扶着,对阵营前的卫兵说道:“我们是来向丞相祝贺的。”

听到卫兵的禀报后,曹操立刻出来相迎,并一起同席叙话。

曹操问道:“诸位老人有多大年纪了?”

一人说一百零四岁,一人说一百零二岁,年龄最小的也有八九十岁。

“啊。你们都如此高寿,真是可喜可贺呀。”曹操高兴地说道,并下令给老人们送上酒食,赐予绢帛。

接着,他又说道:“我关心老人,也尊敬老人。为何呢?在这艰难的世道中能活到你们这样的高龄,仅这一点不就很了不起嘛。只要顽强地生活下去,就值得我们充分地尊敬。那些做坏事的人是不可能安享高寿的。所以说,高龄者必定是心地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