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招呼姬子君道:“姬姑娘,窦太后,你们二人扶着皇上,跟我来。”
姬子君答应一声,连忙走到那建宁帝的一旁,伸手将建宁帝慢慢扶了起来。
窦太后心里不情不愿,但是不敢违拗我的意思,只好怏怏过去。
刚一举步,那司药就走了过来,对窦太后道:“太后,您在一旁歇息,我来和这位姬姑娘搀扶建宁帝。”
窦太后正好乐的清闲,于是止住脚步,道:“司药,那就辛苦你了。”
司药对窦太后道:“太后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随即迈步走到建宁帝的另外一侧,伸出手来,和姬子君一人一边,慢慢扶着建宁帝,往木屋门口走了过去。
我迈步走出木屋屋门,来到外面的长廊之上。
姬子君和司药搀扶着建宁帝慢慢走了出来。
其后是窦太后和掌灯跟在后面,最后面则是貂蝉。
一行六人在我的带领之下,沿着那长廊,一路曲曲折折向西苑门口走去。
走到这长廊尽头,距离那西苑门口还有里许之遥,我便即停下脚步,等候一下那缓缓行来的建宁帝。一边抬头而望,四处查看。
只见这长廊尽头是一片滩涂草地,上面种着一株株的花树。
每一株花树都是距离十余丈之遥。在这滩涂西面中间有一条溪水从远处而来。溪水一畔的坡地之上荒草青青,其中有一个小小的坟头甚是醒目,只因为在这坟头的四周种植了数十株蓬蓬勃勃的牡丹花。那牡丹花姹紫嫣红,甚是可爱。在那一片青青草地之上,分外清晰。
我心里一动,心道:“那赵忠埋葬王贵人的尸身一定不会太远,而且选择的地方一定还松软好挖,那么这溪水之旁的坡地之上,乃是最适宜的地方了。——看来那一个小小的坟头十有八九就是王贵人王荣的埋骨之所。只不过那赵忠说将那王贵人的尸身埋在西苑御花园之中,一个不起眼的所在这可是胡说八道了,恐怕是欺建宁帝行走不便的缘故,这才随便编了一个借口。要知道站在这裸游馆的长廊尽头,放眼望去,四处环顾一下子就能看到那王贵人的那一座小小的坟头。更何况在那坟头四周还有那么多姹紫嫣红的牡丹花。倘若没有这些艳丽的牡丹花,这一座小小的坟头倒是真的很难辨认出来。”
我等了片刻,那建宁帝终于在司药和姬子君的搀扶之下,慢慢走了过来。
走到我身旁,我随即伸手指了指那溪水旁边,坡地之上的那一座小小的坟头,道:“皇上,那里就是王贵人的埋骨之所。中常侍赵忠按照你的吩咐,将那王贵人的尸身埋在那里,其后又在那坟墓旁边移植了许多的牡丹花,因此,赵忠赵常侍给王贵人的坟墓取名花冢。”
建宁帝双目湿润,口中喃喃道:“花冢……花冢……赵忠这件事做得很好,方校尉有机会你一定要告诉赵常侍,朕十分感激他。”
我点点头道:“是,皇上。”口中答应,心里却是暗暗道:“让我替你去感谢那个老狐狸赵忠,恐怕那个赵忠还不够资格,要我去吓唬吓唬他倒是可以。本校尉就喜欢做些狐假虎威的事情。”
建宁帝 双眼望着那一座小小的坟头,喃喃道:“方校尉,朕要去那里——”说着,勉力抬起一只右手,想要伸出手来,向那坟头指上一指,但是一只右手伸到一般,竟是无力举起,随即又落了下来。
建宁帝的眼睛里面露出一丝绝望,似乎是在说,自己竟然连一只手都抬不起来。
我不忍再看建宁帝脸上那满脸绝望之色,随即招呼姬子君和司药道:“跟我来,咱们带皇上去那王贵人的坟前看一看。”
说罢,我当先带路,慢慢走下长廊,沿着那一侧的滩涂草地,慢慢向那溪水旁边的那一座小小的坟头走了过去。
司药和姬子君搀扶着建宁帝,一路小心翼翼的跟着我,向那坡地走了过去。
窦太后,掌灯,貂蝉三人紧随其后,慢慢走了过去。
一行人来到那一座小小坟头,竟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
一行人站在那王贵人的花冢之前,都是默然无语,心中感慨万千。
我看着那一座花冢,心里有一丝感伤,但还有一些欣慰,心道:“这王贵人埋在此地,与牡丹为伴,日夕有溪水从身旁流淌而过,花为伴,小溪为友,比之在那南宫云台冰冷的床榻之上不知强了多少倍。这也算是她死得其所吧。”
建宁帝看着那一座小小的坟头,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簌簌而落,低声喃喃道:“荣儿,朕对不住你啊,要让你在这里孤孤单单的,朕心里难过,朕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何芷烟那个贱人给你报仇,只不过朕当初答应你的却给你做到了,朕一定要将陈留王立为太子,然后承继朕的大统之位,登基为帝,这样朕也算没有对你失信——朕这就要去下面陪你,你放心,朕这一次再也不会辜负你的,朕要在下面继续和你做夫妻,你听得见朕的呼唤吗荣儿?”
泪眼朦胧之中,建宁帝就仿佛看见昔日那个眉眼娇俏的王荣俏生生的站在这溪水河畔的坡地之上,笑盈盈的望着自己,口中轻声招呼道:“皇上,皇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建宁帝身子一歪,慢慢倒在地上。
姬子君大吃一惊,急忙道:“杜归仁,这建宁帝怎么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掩饰我的身份了。
我急忙奔到建宁帝的身前,凝目望去,只见建宁帝双目紧闭,脸色已经变得蜡黄。
司药将建宁帝放倒在地,对我道:“方校尉,这建宁帝悲伤过度,再加上身子已经是病入膏肓,强弩之末,即使此时将他救活,恐怕也活不了一时三刻了。”
我点点头道:“我明白。”顿了一顿,我又对那司药道:“司药姑娘,你还是将这建宁帝弄醒,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咱们将他带来这里,可别让他死不瞑目。”
司药点点头,然后从头上取过一只簪子,对准建宁帝的人中,轻轻一刺。
这一刺的力道用的恰到好处,既不太轻,也是丝毫不重。
那建宁帝立时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我,忍不住眼泪立时就流了下来,低声道:“方校尉,朕多谢你啦,朕,还想看一看陈留王——”
我摇了摇头,道:“陈留王忙于国事,恐怕见不了。”
建宁帝眼中一阵失神,过了一会这才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那么朕也就不勉强你了。”
抬起头来,一双眼睛 慢慢望向众人,看到司药,掌灯的时候,建宁帝点了点头,嘴角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你们二人是司药,掌灯——朕好久没有见到你们了。”
司药掌灯本想不搭理这建宁帝,但是一想起这建宁帝已经身处弥留之际,对这建宁帝的憎恨也就少了许多。
司药点了点头道:“是,皇上,好久不见皇上了。”语声冰冰冷冷。
建宁帝 点点头,目光随即望到姬子君的脸上,看了看,想了一想道:“你是方校尉身边的丫头,姬姑娘——”
姬子君也对这建宁帝大为同情,浑然忘了就是这个死气沉沉的建宁帝亲手将窦太后关入南宫云台,脚上绑缚铁链,浑然忘了在这个建宁帝的手下杀死的那些无辜冤魂。此刻听的这建宁帝如此说,急忙道:“是啊,皇上,你不要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那王贵人葬在这御花园之中,这小溪之旁,想来在九泉之下这王贵人也会欣慰的。皇上。”
建宁帝点点头道:“你说的对,姬姑娘。”
建宁帝顿了一顿,脸上有些感伤道:“王贵人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姑娘,为她善颂善祷,她一定会欢喜的。”
建宁帝目光抬起,望向貂蝉,目光随即一亮,喃喃道:“你是貂蝉,想不到这么漂亮了,朕记得前年看见你的时候,还没有长得这么高——”
貂蝉静静道:“是,皇上,貂蝉也是这两年长起来的。”
窦太后早在一旁不耐烦了,皱着眉头,冷冷道:“皇上,这貂蝉姑娘再如何美丽,也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下面那一句,你都是要死之人了,还惦记着貂蝉,又有何用?——这一句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建宁帝一时无语,脸上露出一丝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