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民国名匪的黑道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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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鹌鹑宴

临城劫车案渐渐从媒体报端消失,人们又忘记了这个小城。但临城的百姓却又开始面对更大的匪患——孙美瑶所部全部为土匪,他们的收编仅仅是穿上了军装,而这些匪徒如今却更加肆无忌惮,这身军装穿上后他们从土匪摇身一变成了剿匪的官兵,所以他们实际上是从以往的月黑风高打家劫舍改为大白天明目张胆地抢。临城地区由此怨声载道,百姓和乡绅劫难重重,无不怨恨。另外,临城附近的津浦线列车也更加频繁地遭到孙美瑶部的侵袭,时常丢失货物。

孙美瑶的新编旅属郑士琦的第五师编制,旅部驻枣庄,负责附近地面剿匪。以往发生匪情的时候,地方百姓和士绅还能要求官军打击,现在土匪就是这些穿军装的,百姓现在倒是连个告状的地方都没有了。为此,临城地方百姓和乡绅多次向山东当局请求把该旅调往别处,然而,不是外地拒绝,就是该旅反对,新编旅始终也未开拔。

不仅是普通百姓,枣庄地区最大的中兴煤矿公司也时常遭到这些匪兵的侵扰。孙美瑶所部士兵经常持枪闯入公司,小则随意取食洋人的冷饮,大至搬走矿山机械配件。由于他们现在是正规军,公司的警卫人员也不敢出面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匪兵任意劫掠。

其实这中兴煤矿的幕后人物也非一般人,公司的董事长就是大名鼎鼎的朱启铃,此人曾经任北洋政府的交通总长、内务部长,也是显赫一时的人物。面对孙美瑶部的频繁骚扰,朱启玲也烦恼不已。一天,正在给公司安装从欧洲进口的新式机器的时候,两名指导安装的德国工程师突然来到朱启玲的办公室,他们一进门就愤怒地抱怨说,他们总是受到孙美瑶匪兵的侵扰,如果公司再不想办法阻止此事,他们就停止安装新机器,返回德国。朱启玲只好好言相劝,同时表示,一定会解决此事。待两个德国人离开后,朱启玲在办公室里反复踱着步子,看来他必须让孙美瑶有所收敛,否则公司的正常工作将会无法进行。

第二天,朱启玲就命人给孙美瑶送去一个请柬,另外,他又派人把一封信发了出去。

送走两位工程师后,朱启铃便动起脑筋来,随后,他命人发了一封请柬和一封信。这请柬是邀孙美瑶来公司赴宴的。席上,朱启铃陪着笑脸,请孙旅长适当地约束一下部下,以使公司能正常工作。孙美瑶如今也算是官场之人,他见当年政府总长如此陪笑,自然也明白事情的轻重,当即允诺。孙美瑶与朱启玲商议,由孙美瑶会同二十旅每天各派3名士兵守卫中兴公司的大门。果不其然,几天后,就有几个新编旅士兵又来骚扰公司,当场被被孙美瑶查获,并下令枪毙示众,匪兵对中兴公司的侵扰这才有所收敛。

而朱启铃的那封信则是发往北京的,信是直接送到了前任京师警察总监吴炳湘手上的。信中朱启玲邀请吴炳湘前来枣庄屈就中兴公司总经理。吴炳湘其实和天津警察厅长杨以德一样,都是一方帮会头子,他们长年与码子、黑社会打交道,朱启玲邀请此人担任公司总经理用意自然一目了然。

吴炳湘来到枣庄后,很快就与孙美瑶交往起来,双方你来我往十分频繁。孙美瑶深知这位前任京师警察总监绝非一般官吏,他在黑白两道上都有极深的关系,因而孙美瑶也极力讨好此人,因年龄悬殊,孙美瑶便主动提出拜吴炳湘为干爹。从此以后,新编旅士兵就再也不敢去骚扰“旅长干爹的公司”了。

但这些匪兵不敢侵扰中兴公司后,他们更变本加厉对百姓们们出手,因而,枣庄地区匪患越来越严重。而不仅如此,由于无人约束,孙美瑶所部这些匪兵越来越嚣张,他们不仅劫掠百姓,甚至连同为官兵的其他部队也不放在眼里。1923年底,该旅士兵在枣庄街上抢劫,与驻枣庄的第五师第十八团吴可璋的部下发生冲突。当时孙部因人少被吴可璋的部下一顿痛打,逃回旅部报告,孙美瑶闻讯大怒,亲自率领手枪队六七十人,一路破口大骂,直冲吴可漳团部。吴可漳也早闻冲突一事,知道对方决不肯善罢甘休,严令士兵不得出门。孙美瑶一伙站在大街上,磨拳擦掌,骂声不绝,犹如流氓无赖。沿街商店、住户吓得关门闭户,不敢出头。最后,由当地士绅出面劝解,孙美瑶才恨恨地返回住处。

临城劫车案发生后,原兖州镇守使何锋钰成为替罪羊,被免除职务,由张培荣继任。这显然是孙美瑶为报杀兄之仇而特意提出的,他要利用收编乘机报复、打击当初严厉剿匪的军官。充州镇守使何锋钰在围剿抱犊崮土匪的问题上是坚决而卓有成效的,所部曾击毙孙美瑶之兄孙美珠,并围困另一股匪孙美松。因此,临城劫车案发生后,孙美瑶在谈判中即提出要求撤换何锋钰。这一要求又正与田中玉企图以何为替罪羊的打算一致,因此,何锋钰遂被免职。

此时,张培荣匆匆赶来枣庄,召见孙美瑶。因孙已向张递过门生帖子,张便以尊长的身份批评说:“美瑶,你是个旅长,是个将官,与小小一个团长在大街上骂阵,岂不成了笑话?”

但孙美瑶毫不在乎,尽管没说什么,但脸上明显有不平之色,张于是又说:“最近苏鲁边界不靖,我正忙于派兵剿匪。等这阵忙过,我备桌酒席为你们和解,请各位绅商到场作陪。”说完,张培荣拉着孙美瑶上了烟榻,一边吸鸦片一边闲扯。闲谈中孙美瑶说自己最近得了一只鹌鹑,能斗能咬。张培荣笑道:“我也爱斗鹌鹑,现在没功夫自己饲养,叫下人们养了几只,有空拿到一块来咬咬。”当下两人谈得融洽了,张培荣便返回兖州。

不久,张培荣将枣庄附近正规军都派往苏鲁边界,但他却只带着几个随从又来到枣庄。一到枣庄,他就发出请柬,然后又借中兴公司俱乐部摆宴,为孙美瑶、吴可璋调停和解。时间定在第二天上午,当请柬发出后,张培荣还特意打电话给孙美瑶,要他带上那只鹌鹑。第二天上午9时,客人们陆续到厅。孙美瑶新编旅的校级军官均由吴可璋陪同在另一院内置酒言欢。孙美瑶如约而来,他果然带来了那只鹌鹑,但当孙美瑶走到第二个门槛处,张的副官就迎了上来,他把孙美瑶的随都从邀入小客厅就座。而告诉孙美瑶,张培荣正在大厅等候他,于是孙美瑶转身直正厅,然而他刚一进门,旁边就有一个黑衣人上前一把把他腰间的手枪抽出,孙美瑶一楞,刚刚喊了一句:“你干什么?”忽然眼前一片白色东西闪过,随即眼中一阵刺痛,那是另一个黑衣人把一包石灰拍在了他的眼睛上。与此同时,这名黑衣人又一把按下他的头,而夺走他手枪的那名黑衣人则干脆利落地手起刀落,骄横一时的孙美瑶顿时血流如注,他的头颅当即被砍了下来。

而在吴可璋那里,孙旅的一班校尉军官也早已被随解除武装,囚于一室。在解决了孙美瑶之后,张培荣来到孙旅校尉军官面前,宣布道:枣庄冲突罪在孙美瑶一人,业已伏法;其余人等保证原职原薪加以安排。新编旅军官见势已如此,只得表示服从,并派代表分别到该旅各团驻地向士兵解释。

而实际上,为防止兵变,张培荣早在前一天就已命令外出剿匪的部队在夜间悄悄返回,然后迅速包围了孙旅驻地。孙旅士兵此时已经群龙无首,无法反抗,只得缴械,由张培荣给资遣散。

而巧的是,就在张陪荣设鹌鹑宴诱杀孙美瑶这天,临城、枣庄铁路各站戒严,军队盘查旅客。恰巧那个不愿意接受招安的杆首馍馍六来到临城车站乘车,见此形势不禁一楞,而这个馍馍六还装成普通百姓悄声问巡查的士兵:“枣庄有变吗?”

他没有想到,这个士兵早已认出他来,并在他的网篮里、搜出六爻卦筒一个,当下便嘲笑说:

“你这个小诸葛,今天的六交卦怎么不灵了?”

馍馍六见身份已经败露,但他仍然抱着一丝希望说,当初临城劫车案解决时,政府已赦免了各匪的罪行,官军此时不应再抓他。但值勤军官冷笑一声,随即下令把他带走。馍馍六在临城一带为匪多年,而且最为心狠手辣,其杀人、强奸不计其数,早已为人所痛恨,当他被抓的消息传出后,临城地区百姓纷纷要求一定要严惩此人,决不能放过他。张培荣于是下令将他斩首示众。

其他招安匪首被张培荣分散安插到各部队任职。其中郭其才、周天松因当初积极主张招安,现在遭到被遣散的匪众的忌恨,为了躲避这些人的报复,他们两人先后后带领眷属避往济南,并入陆军讲武堂学习。而那些被遣散的匪徒,由于生活无着,时隔不久,多数又重操旧业。从1924年初开始,滕、峄一带穿军装的土匪就越来越多了。

而山东督军田中玉到头来,还是因为外国人的压力和北洋军阀的派系斗争,而丢了官职。那些曾被孙美瑶抓获的洋票们反而成了最大的赢家,北洋政府为了宽慰这些洋票,特意他们每人赔偿了一大笔损失费。这笔款子数额很大,以致当时连这些洋票都感到惊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