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武林盛会（上）
对于风荷山庄上下来说，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日子不是春节，而是白浪沙死忌这一天。来自各大门派的掌门和随从，以及死难者的家眷陆续抵达，把本来就不见宽敞的君山岛挤得沸沸扬扬。包括纪舞风和纪若荷在内的所有人都投入了这场忙碌，没有片刻闲娱。长眠在白浪沙的六千灵魂，成了整个江湖的感情纽带；而风荷山庄，也成了大家共同的心灵寄托。
夜幕降临，四下清寂，但是娥皇殿的厅堂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白浪沙一战后，这里有了个不成文的约定，每年借扫墓为契机，各大门派的掌门都会在这里举行一个例行会谈，借以交流江湖中见闻，切磋武学感受，调解门派矛盾，以及商议对武林有益的同盟行动。
作为东道主的风荷山庄自然是例行的会议主持。在娥皇殿最里围的台陛之上，纪舞风与纪若荷穿上了少见的姊妹服，淡青色的长裙上没有妆点任何珠宝、生丝和金线，显得异常的素雅洁净，更有一种超凡脱俗的高贵。在她们下方，大总管东方一鹤，楼兰，尹清奇和白长歌列成一排，面朝宾客方向，作为陪席。
宾客席被中央的红绸地毯分成两列。少林方丈雪鸿和虚竹天僧迟和尚在武林中声望最高，坐了左右位的首席。药仙谷谷主田园作为雪鸿最好的朋友，也作为威望极高的武林领袖，坐了雪鸿的下首；同样的，三大领袖之一的武当掌门离春子，也坐了迟和尚的下首。
坐在田园下首位置的是个四十余岁的尼姑，身形和面庞都略显丰满。眉如月弧，眼似柳叶，看上去十分慈祥和善，她是峨嵋派的无痕师太。在红袖师太故去后，继任了掌门一职。
崆峒派掌门映月真人年届五十，白须飘飘，眉目清朗，真如月光般宁静皎洁。他坐在无痕师太下方。
映月真人下方的是来自华山的甘仲，在赵本死后担任华山派掌门。甘仲年龄在四十五岁上下，身形精瘦，而且一脸虬龙般的长须，让他本来就瘦小的脸显得更加狭窄。不过瘦归瘦，甘仲的精神状态却显得极好。那闪闪发亮的印堂和朗若寒星的眼睛，没有任何颓唐之态。
在右列，离春子下首的是昆仑派掌门剑灵子。剑灵子也是楚无名的师父，年近六旬，隆鼻削脸，剑眉星目，长须挺直有如剑刃，顾盼之间俱是凛冽的威势。他的名字是一把剑，样子是一把剑，神情也是一把剑。
剑灵子下首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身着苗人服饰，既高且壮，看上去雄伟如山，不过神色则显得有些阴沉。他是唐门掌门唐玄的长子，名春，也是唐秋的亲大哥。
唐春下首的是黄山派掌门云中雾。在甘仲和云中雾的下方，还空着两个席位。到底是预留给谁的，暂时还不清楚。看样子，这个会场会有意外出现。
江湖上名望和修为最高的群体在这里济济一堂。各掌门人物的身后大多有弟子随席。雪鸿的随身弟子元显和元介，黄山派的韩沐雨都在其中。为表示隆重，为众人把酒和招待的并不是寻常的丫鬟和庄客，而是以雪人为首的十二钗姐妹。一个个美丽曼妙的身影麻利地转来转去，将颜色鲜艳的果品，香味扑鼻的菜肴，以及各类名茶酒水及时摆上众位主宾的席案，分明就是玉宇仙宫里才会有的场景。
这场盛会某种意义上也成了楼兰回归风荷山庄的祝贺仪式。七年前，初涉江湖的他不顾武林同盟的诘难，冒天下之大不韪救走魔教圣女颜如月，引起轩然大波；七年后的他，先是被赶出风荷山庄，几乎丧命梁子湖，又得奇遇练就超凡刀技，回头揭露公子怡，瓦解了叶云深的预谋，更在君山上空留下“刀魂”那震人心寰的声音，令日月星辰同时失色。
“正气、骨气、志气、勇气、节气，刀魂出世，天地动容。可惜老朽晚来一步，错过了这惊天动地的一战，真是人生憾事！”听完众人绘声绘色的叙述，昆仑派掌门剑灵子的面前涌现出滚滚洪流般的刀光，一如在白浪沙现场亲眼目睹那风云变色的一幕。但感受总不如真的亲临，剑灵子的神色之中，惊叹之余不免遗憾。
崆峒派掌门映月真人贪杯，面上满是红光：“魔教进逼，妄图再度挑起江湖风雨，楼少侠挺身而出，以江湖大局为重，力保风荷山庄，此为正气；面对叶云深多番威逼利诱，楼少侠不为所动，坚持真我，此为骨气；楼少侠练刀，百折不易其心，万难不改其志，终成绝世刀法，此为志气；古月弯刀崩断，楼少侠不惧神魔劫的强劲威力，以弱击强，再战叶云深，此为勇气；风荷山庄负你在先，楼少侠不计小过，宁可人负我，不愿我负人，忠贞如一，此为节气。这刀魂五要义，楼少侠俱是身体力行，当之无愧！”
剑灵子点头，捋动着他硬朗的长须，悠然道：“既是如此，这刀魂之名，我们不妨就送与楼兰少侠！”
“嗯！称楼少侠为刀魂，名至实归！”
映月真人与剑灵子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带动了会场气氛。与座众人纷纷点头同意，即便迟和尚与雪鸿方丈身为方外之人，心性空净无名利之心，对于楼兰获此殊荣，并无任何意见。
楼兰慨然道：“诸位前辈过奖了！其实晚辈的刀法，远远说不上成熟；而且白天的那一战，根本算不得晚辈胜出。若不是叶云深修炼的神魔劫是残本，恐怕晚辈就要败亡当场。这刀魂之名，晚辈是万万担当不起！”
“叶云深明明就是输了，楼少侠不必过谦！”云中雾在光明顶上被楼兰训斥，此刻正是巴结讨好楼兰及风荷山庄的机会，怎肯放过。
“嗯，说的是啊！”众掌门纷纷附和。
楼兰摇头道：“不！晚辈需要的胜利，是实实在在的胜利，而不是侥幸的胜利！”
“楼兰此言差矣！”武当派掌门离春子刚刚启齿，会场立刻鸦雀无声，“侥幸的胜利也是胜利。七年前在白浪沙，谁敢说古正阳一定就会失败，名门正派一定就是赢家？世事如棋局变幻莫测，任何成功都是来之不易的，都应该好好珍惜！”
离春子所言并非夸大其词，七年前的白浪沙血战，****教三千远征军覆亡，名门正派也付出了同样多的伤亡为代价。每一个在那场血战里活下来的人们，都是一种幸运。
云中雾立刻跟风道：“是啊，楼兰，赢了就是赢了。这世界上怕输的人多了，莫非你还怕赢不成？”
楼兰正欲反驳，纪舞风忽地启齿，嫣然笑道：“楼兰，你就陪大家开心开心吧！这个江湖需要你，需要古月弯刀，需要刀魂！”
纪舞风的话外之意，楼兰很快就了然于心。凤凰山庄计伏楚无名，强抓邱苍松和赵本，力拒田园，用炸药弄得各大门派人心惶惶……叶云深等人诡计百出，视各大门派如同无物，拨弄整个江湖于鼓掌之间，令众掌门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如今他出现在白浪沙，不仅令叶云深横遭挫败，更振奋了武林同盟低迷已久的士气。刀魂这个名字，已经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荣誉，也是所有名门正派的一番希望，一份寄托。
楼兰欣然大笑，不再继续拘礼。各大掌门纷纷朝要求举杯对饮，楼兰都是来者不拒。好在他酒量超群，豪迈之中尽情挥洒，应付自如。一时间，会场之上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叶云深在白浪沙栽了这么大的跟头，相信他再也不敢提进犯一事。风荷山庄，可以高枕无忧了！”云中雾固执的时候不讲情面，拍起马来，却有显得十分纯熟，丝毫不下于邱苍松。
云中雾信口开河，其他掌门却是谨慎存心的。峨嵋派掌门无痕师太道：“叶云深虽然战败，我们仍然不能掉以轻心。有可靠情报显示，****教在岳阳的精锐有六百人，在衡阳的主力有上千人。裴笑书和孟寒虽然年轻，带兵用计却很老到，绝非易与之辈。至于其他地方，我们知道的就不多了。不知在座各位可有发现？”
映月真人点头应道：“还有一处不要忘记了。祁连山一带，陇外双魔旗下有三百六十人的马贼。两个月前我们了解到，陇外双魔每年窃掠所得，大部分都送往了凤凰山庄。”
华山派甘仲补充说道：“还要加上竹山居的****教遗老。尽管他们表示过退出，不再过问江湖世事。但是他们与****教出身于同门，重新融合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竹山居和凤凰山庄没有任何关系！”听到竹山居这个名字，雪鸿方丈当即反对，“老衲和他们中间的一些人颇有来往，这些人自耕自织，过的是逍遥自在的日子。叶云深等人的恩怨理念，在他们看来并不重要……”
甘仲道：“方丈所言固然不假。但据在下所知，竹山居众人对于原教主古正阳还是心存留恋的。这多多少少都会成为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雪鸿笑着摆首道：“古正阳已经不在了，蛇无头不行，所以我等无须担心。”
“总体上说，魔教的力量已经再度跃上两千人的规模，这种韧性和耐力还真是可怕！”武当派掌门离春子面带忧虑，“其实就算没有叶云深，凭裴笑书和孟寒带领的力量，要灭掉一两个门派，还是不在话下的！”
“叶云深败阵，随行过来的陆忍、唐秋和花泪裳也已经被我们俘虏，****教元气大伤，正是他们力量最弱的时候。我们可以集中力量，把他们逐一剪除！就算不成功也没关系，有叶云深他们做人质，****教也不敢轻举妄动！”念念不忘动武的，却是黄山派掌门云中雾。
“不可以！”楼兰闻言起立，慨然道，“白浪沙的英灵尚未完全安息，我们不可以再让江湖上大规模的流血了。”
云中雾道：“楼兰少侠所言不无道理！但魔教和武林正道从来都是不共戴天，没有任何条件可讲。今天他们挑战风荷山庄，明天他们就会挑战武当和少林。对他们过度慈悲，将来吃亏的是我们自己。”
楼兰轻轻笑道：“今日商定出兵，就能保证我们高枕无忧了吗？叶云深处理事情的方式，我是再熟悉不过。没有一点点把握，他们是不会贸然前来的。”
“武林上下同心，量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大风大浪。”
“这自然不假。但当我们有更好的选择的时候，为什么还要作无谓的牺牲？”
“更好的选择？”云中雾一时不能理会楼兰话中的意思，陷入愕然。
“****教到现在都没有采取大规模的动作，这至少说明他们还没有陷入疯狂。而没有完全疯狂的敌人，就有谈判的条件！”看到时机成熟，纪舞风渐渐摊牌，“无论如何，这个江湖上死去的人已经太多，作为名门正派，我们有义务去减少对立，避免牺牲！”
“和魔教谈判？大庄主没有弄错吧？”不光是云中雾，很多掌门都觉得难以置信。
“是的，这一天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让它早一天到来，比晚一天到来更有利。关键在于，我们彼此能出得起多高的价码！”
“大庄主既然打算谈判，想必你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唐春算是比较了解纪舞风的，听到纪舞风的话，也就不再生出额外的疑惑。
“为什么不试试呢？现在叶云深就在我们手中，相信没有任何筹码，能够比他本人的承诺更有分量！”纪舞风朝晓晓道，“请他们进来。”
在晓晓的引领下，叶云深很快就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他依旧穿着白天的紫金火焰顶观和绛红生丝大袍，尽显恢弘大派；再加上眉心里的凛凛杀气，俨然十足的教主风采，令众掌门人物唏嘘不已。但叶云深不是一个人来的，与他并肩而行的，还有位身形和体格与他相仿的男子，发冠崔巍，白袍宽大，飘逸非凡。当男子山水画一般柔和空净的面孔落入众人的眼帘，会场立刻喧闹得如同炸开了的锅。
传闻被乌刀刀客冷莫虚杀死，至今已有两个月之久的飘渺山庄庄主楚无名，竟然奇迹般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而且与叶云深结伴而行，亲如密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众掌门纷纷睁大了眼睛，除了纪舞风、纪若荷和楼兰之外的风荷众人，也一同觉得，眼前的事实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不可能，这不可能！”云中雾和甘仲距离最近，看得也最为真切，自然也最先觉得不可思议。
昆仑派掌门剑灵子目光犀利，目睹眼前景象，也不禁喃喃道：“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药仙田园医术绝世，见识广博，却也从未听到过世上真能有人起死回生。他呆呆地瞪着楚无名的面孔好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云深扭头，向楚无名道：“无名，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你喜欢不？”
楚无名轻轻一笑：“不错，就是少了点东西！”
“少不了的！”楼兰大笑，提起脚边的两个酒坛，一左一右丢到空中。叶云深和楚无名足尖运力，同时腾空接过酒坛，并就势揭掉顶端的封泥，仰起脖子一阵豪饮。同时楼兰也顺手提起第三个酒坛，一个箭步窜至两人身边，将封泥抠碎，加入到两人的行列。
似是凌空漂浮的羽毛，三人在娥皇殿的半空悬停许久，将酒坛饮过大半，这才晃悠晃悠地坠回原地，悄无声息。起落之间飒踏爽致，浑然如同梦境，令雪人等一众十二钗姐妹看的痴了。
“好酒！”三人饮毕同时大笑，将空坛猛地丢在地上，甩个粉碎。
这分明就是一场别开生面的会盟仪式。纪舞风和纪若荷笑容满面，如沐春风。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大家都经受了太多，也牺牲了太多。
东方一鹤的脸上顿时满是错愕。楚无名的身形举止，轻功修为，以及说话的声音，都酷似白天和自己交手时的假面。如今他和叶云深一同出现，更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准确无疑。
然而尹清奇与白长歌面色越来越低沉，眼前的这一切令两人啼笑皆非。纪舞风不仅是请药仙田园治好了叶云深的病痛，礼遇有加更是有如款待贵宾。而且，纪舞风看叶云深的眼神，似乎还带着某种特别。当然两人都不知道，纪舞风与叶云深之间，已经不只是眼神上的交流了。
“魔教反复无常，谈判之事绝不可为。此事还得请两位庄主和各位掌门再作定夺。”从惊愕之间回过神来，云中雾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第一个公然起身道。
叶云深转身，似笑非笑地盯着云中雾的脸，同时催起神魔劫劲力，令他的双瞳登时布满了血一样的光芒，一如云中雾在长沙时见到的兰儿的眼睛。但是叶云深的腾腾杀气，甚于兰儿何止百倍？在加上他的教主服饰，云中雾仿佛觉得，出现在他面前的，分明就是复活过来的古正阳，云中雾几乎魂飞魄散。
“云掌门，来君山之前，我已经让孟寒带了两百人赶往黄山脚下。倘若我们七天之内不回去，整个黄山将尸骨无存。所以聚兵剿灭一事，你要考虑清楚啊！”看样子，众人在娥皇殿中的谈话，叶云深早就听得真真确确。
“你——”云中雾几乎气结，手指指向叶云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怎么也接不上话来。
与会掌门无不骇然。****教行事干脆利落不择手腕，众人早就听说过。然而真正面对的时刻，感受是格外强烈的。
武当派掌门离春子轻笑一声道：“武林各派，同气连枝。我听说叶教主为了恢复****教，七年之间花费心力无数。倘若黄山派遭殃，那么等待****教的是什么结果，你心里很明白。想来你也是爱惜部属之人，这种同归于尽的做法，你应该考虑清楚。”
“若是****教怕死，七年前我们就不会走上这条路。老婆孩子热炕头，自在的很！”叶云深大笑。
叶云深不依不饶，上场就让云中雾和离春子碰钉子，令会场尴尬得全无声息。楚无名拉了拉叶云深的袖摆，轻声说道：“别那么冲动。大庄主为了救你，费了不少心思。而且，咱们的事情能不能成功，关键还是在于这些掌门的态度。你不要得罪他们了！”
叶云深的气势低落下来：“明白了！”
昆仑派掌门剑灵子起身离席，走到楚无名的跟前，目光深邃得有如不见底的深渊。足足凝望了半晌，剑灵子的脸色越来越沉着：“的确是你！无名，你是一个资质优秀的后生。当年老朽器重你，更甚于器重楼兰。可是为什么，楼兰历经那么多的风雨，始终一身正气，忠贞不改；而你却装死骗过我们大家不说，更加入魔教，与天下英雄为敌？你到底是被什么蒙蔽了？”
在诸多掌门人物之中，剑灵子算得上楚无名的授业恩师，与楚无名感情最为深厚。还是在白浪沙之战前两年，楚无名应邀造访昆仑山，与剑灵子初识。楚无名优雅的谈吐，豪迈的胸怀，独到的眼光令剑灵子对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后辈好感大生，当即撇下门户之见，将自己的剑法悉心相授，并对其寄予厚望。而后楚无名在江湖上大展光华，先是在白浪沙战场英勇抗击****教，后来又以其成熟的处世技巧，巩固正道同盟，无愧于双杰之名。可是如今呢？楼兰重返君山，缔造刀魂神话，占尽风光；但是楚无名的出现，却是以叶云深伙伴的身份，这让剑灵子在惊讶之余，难免也感到有些凄凉。
当然，剑灵子作为修为精深的武林前辈，措辞还是极有分寸的。虽然他的问话中带着责备，但是语气尽量委婉，不让楚无名过于难堪。
未等楚无名回应，叶云深抢先说道：“前辈，你误会无名了。无名从来都没有加入过****教，他只是答应过帮我，如此而已！”
“叶教主果真一代雄主，掌握着陆忍、裴笑书、孟寒和王恨这些俊杰不说，还能把无名收归麾下，为你效命！”剑灵子的话音冷冷的，似乎带着某种讽刺，那分明是在告诉叶云深不要插话。
叶云深默然。楼兰朝剑灵子拱手致礼，微微笑道：“不知前辈有没有听说过地藏菩萨？”
剑灵子眉头一扬，慨然道：“老朽怎能不知？地藏菩萨不仅有心度化世人，更有心度化一切妖魔鬼怪。为此他身下地狱弘扬佛法，誓言‘地狱不空，永不成佛’。此大愿之心，便是佛门立业之本！”
楼兰又笑：“无名入****教规劝叶云深，平息江湖干戈，此番心意，比地藏菩萨如何？”
剑灵子轻笑一声道：“楼兰少侠与无名既是结拜兄弟，帮他说好话是情理之中的。只是你如此比拟无名，实在是过誉了，他根本承受不起！”
“师父！”楚无名朝剑灵子深深一躬，“弟子知道，不管弟子怎么解释，你和其他掌门前辈都无法接受，昔日的‘并世双杰’会成为****教的同伙。若是师父想要责罚弟子，弟子没有任何话讲，甘心承受；不过，倘若师父和各位掌门前辈肯给弟子一刻钟的时间，弟子保证会让你们看到一个奇迹！”
剑灵子细细寻思，眼下也确实不是责备楚无名的时候，于是欣然道：“好吧，那就让师父看看，我的徒儿会有什么精彩表现！”说罢，剑灵子转身走回席位，就此沉默。
楚无名扭头，朝纪舞风一晃眼色。纪舞风遥视叶云深，轻轻笑道：“叶教主，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三件事，现在还算数吗？”
先是楚无名，后是纪舞风，叶云深与两人之间到底约定了什么？众掌门的心中，顿时满是好奇。
叶云深扭头，眉宇间满是镇定：“当然算！”
“那么现在，我希望你答应我第一件事：约束****教的人马，放下仇恨，再也不与武林各派为敌，做到和睦相处！”
叶云深摇头道：“白浪沙和祝融殿两战，各路门派屠我教众，杀我弟兄，毁我家园，此恨难雪。大庄主要让我们就此罢手，谈何容易？”
“武林各派也没少牺牲，对于祝融殿一事，我们会有所补偿。”纪舞风环顾众掌门，继续说道：“我听说你和诸位朋友一直匆忙劳碌，旨在夺回祝融殿，重新建立****教的生命与尊严，为此不惜流血。若是你肯答应不再与武林各派为难，我可以帮你说服各位掌门，你们不用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拿回****教总坛，让****教重见天日。不知你意下如何？”
纪舞风的条件，似乎正是叶云深来君山之前的期望。然而此刻，一众掌门却开始坐不住了。华山派掌门甘仲第一个按席而起：“大庄主，风荷山庄与魔教的私仇，你们想怎么处理我们都没有意见。但是魔教残忍嗜杀，素来都是武林同盟的公敌。你开这样的条件，不是方便他们跟我们作对吗？”
峨嵋派掌门无痕师太点头应道：“祝融殿事关重大。归还祝融殿，这意味着武林同盟对自己的否定，意味着我们承认了魔教，意味着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与各大门派分庭抗礼。还望大庄主三思！”
云中雾也附和道：“是啊！不要忘记了，我们各大门派是因为帮助风荷山庄，才与魔教结下血海深仇。这一点，请两位庄主明白。”
“嗯！”其他掌门也纷纷点头同意，表示纪舞风的打算不妥。
纪舞风朝众人一拱手：“武林朋友们对于风荷山庄的帮助，纪舞风没齿难忘。但民族有恨，尚有合作之机，更何况我们江湖？白浪沙加上祝融殿两战，七千多条生命永远离开了人世，这是整个江湖的不幸，我们没有理由再让它继续下去。然而封闭祝融殿，真的能够让我们一劳永逸吗？没有了祝融殿，****教照样在凤凰山庄和虎啸山庄生根发芽，而且越长越旺盛。谁也无法剥夺一个门派的信仰！我们是可以把祝融殿一直捏在手里，但是这样做的结果，是彼此之间永远对抗下去，死的人越来越多，仇恨越来越深，最终让白浪沙的惨剧重演。那不是我们所期望的结果！”
“如果你早点把凤凰山庄的存在告诉大家，叶云深和他的同党早就被大家灭掉了，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对抗！”田园话音一出，很快就引得支持一片。
纪舞风向叶云深道：“叶教主，如果各大门派联手铲除凤凰山庄，你会怎么做？”
叶云深冷笑一声，睨起眼睛说道：“湖湘呆不下去，我会去两广、去福建、去四川；江湖人的路走不通，我就去拉白莲教，拉官军；要是我一个兵不剩，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