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刀魂
845800000018

第18章

第十八章 旧恨新伤

发动了近四成庄客,打听了附近几十个村镇,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楼兰依旧毫无音讯。楚无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力过。

与楼兰的第一次相识,还是在白浪沙之战以后。楼兰救走魔教圣女颜如月,在正道同盟中引起轩然大波。以雪鸿方丈和田园为首的掌门会议一致决定,授飘渺山庄庄主楚无名为诛逆使者,全力追捕楼兰。然而当两人碰面之时,却同时为彼此出色的身手和坦荡的性情所吸引,结为莫逆之交,兄弟之称一叫就是七年。

然而现在,楼兰再一次成为江湖人觊觎和追杀的对象,并且生死不明。楚无名有些后悔,如果当初知道是这种结果,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楼兰走的。是不是闲暇的日子过的太久了,自己已经失去了以前的胆气和敏锐?

唯一了解到的是楼兰被乌刀刀客带走,并且去了一个叫凤凰山庄的地方。为了得到楼兰的下落,楚无名特意请邱苍松和赵本吃了顿饭,还点了上好的酒。两个家伙夸夸其谈,说的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声称乌刀刀客刀法绝伦,神功盖世,即使是当年的古正阳也只能望其项背。所有的这些渲染只是为了说明,两人没能救出楼兰,是因为对方实在太过于强大,而不是因为自己没尽心。楚无名笑了笑,他并没有指望他俩说百分百的实话,只要能有一两条有用的线索就够了。饭后楚无名掏出了五百两银子,作为对他们的感激和奖赏。两个家伙自然是装模作样地推辞一番,而后心安理得地把银子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吉人自有天相,楼兰,你经历了那么多的风浪,总是能逢凶化吉。相信这一次,你也不会有事的。”至此,楚无名也只能安慰自己了。

他决定去凤凰山庄探个究竟。但是在此之前,他要先回梁子湖布置一下庄务。而且,藏剑阁主等人还在照看花泪裳,他需要先去道个别。

回到飘渺山庄,藏剑阁主许剑纯等人已经在大厅静候。竹风月精明能干,对于庄主级的决定,却始终不是很在行。楚无名去梁子湖时,曾特别嘱咐竹风月,但有疑难,可以向许剑纯询问。所以某种程度上,这些天来为飘渺山庄出主意的,是藏剑阁主这位老朋友。

“楚兄你此次回来面色忧虑,神情匆忙,有些不像平时的你啊!”许剑纯轻摇折扇,笑着说道。

楚无名沮丧地应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说我能不忧虑匆忙么?”

于是楚无名把寻找楼兰的结果,从邱苍松和赵本那里得来的消息,以及自己的打算,都尽可能详尽地向许剑纯说了一遍。许剑纯听罢,轻笑着抿了抿茶杯,平静地说道:“楚兄你不必过虑。邱苍松和赵本虽然是江湖上有头面的人物,但是他们的话,你不可尽信。”

“不可以尽信,也不可以完全不信!他们毕竟是到过场的,就算他们再能吹嘘,纯阳剑与铁拂尘被一举斩断,这是我亲眼目睹,假不了!”

“你确信那是乌刀刀客斩断的吗?我的感觉,在乌刀刀客出现之前,他们就已经和楼兰动过手了。”许剑纯眼珠一转,“邱苍松和赵本同时出现在樊口,本来就非常可疑。”

楚无名微微一振:“是啊!我差点忘记了。如今江湖盛传楼兰拥有藏宝图,邱苍松和赵本跟着就来樊口了,难道……”

许剑纯笑道:“楚兄你过于担心楼兰的安危,以致于影响了思考判断。赵本和邱苍松觊觎宝藏自是无疑,那乌刀刀客会不会动宝藏的心思,那就很难说了。”

“如此一来,凤凰山庄我是非去不可。不管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楚兄你跟凤凰山庄熟吗?”

“素无往来。”

“素无往来?”许剑纯的面孔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跟楼兰都那么熟了,居然没去过凤凰山庄?”

楚无名应道:“只是听说过而已。那凤凰山庄从来不跟名门正派打交道,往来较多的,反而是一些江湖草莽,巨贾乡绅。一些失意和落魄的江湖人,也有很多是他们的座上宾。”

“那么楚兄见过他们的庄主叶云深吗?”许剑纯又问。

楚无名摇头道:“没见过面,听说过而已。在六年时间里能够办起偌大的凤凰山庄,又近在岳阳府上,道听途说,怎么说都会有些印象。而且我知道,三魔女中的花泪裳,乃是被叶云深自小带大的。”

许剑纯显得更惊奇了:“叶云深不光是花泪裳的兄长,也是三魔女的兄长。楚兄既与楼兰为兄弟,却没去过凤凰山庄,也没见过叶云深,我倒是觉得奇怪。”

楚无名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至亲血缘,尚有老死不相往来。我们这些江湖人,不过是凭血气论交情,同甘苦共祸福是两个人的事。至于什么其他的朋友兄弟,都扯不上关系。叶云深既为魔教余党,势必与风荷山庄水火难容。你说楼兰可能会帮我引见么?”

许剑纯点头道:“楚兄这番话,的确是人之常情;叶云深心中有恨,不想与名门正派打交道,也是人之常情。说不定将来,你们还是有机会做朋友的。”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楚无名细细琢磨起许剑纯的话语,“听许兄之言,你与那叶云深似乎颇有交情?”

许剑纯轻轻一笑:“叶云深是我们的老朋友了。”

“老朋友?那叶云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很难说!”许剑纯沉思片刻,“确切地说,我不是很懂他。只是觉得他人还不错,头脑厉害,身手也还好。”

“我曾经听人说过,叶云深其人,为朋友可以共生死,为魔逆可以乱江湖。是不是这样?”

“差不多了。”许剑纯收起折扇,“叶云深治庄如治军,严刑重法,所以他的手下不敢犯禁。凤凰山庄戒备森严,寻常人进去,免不了要遭受一番审问盘查。若是名门正派的人进去,恐怕不是被赶出来,就是永远也出不来了。楚兄你想去凤凰山庄追问楼兰的消息,谈何容易?要不这样,我写封信,楚兄带着我的信去见他。想来看在我的面子上,凤凰山庄的人不会为难你。”

楚无名总算松了口气,朝许剑纯一拱手:“如此,就拜托许兄了!”

“等一下!”许剑纯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在渐渐收紧,“说起来,叶云深有七年没到过藏剑阁了。这些年来我们的交往,都是生意上的联系。光凭我一个人的面子,或许有机会见到叶云深,但他会不会告诉你楼兰的下落,就很难说。”

楚无名有些失落:“见了叶云深,他不告诉我楼兰的消息,又有什么用呢?”

“找妮子!有她的签名,比我更管用。”

花泪裳不是睡醒的,而是完完全全的痛醒的。衣衫早已被汗水重重湿透,新肌生长带来的奇痒让她辗转难眠,辛钻入骨的刺痛,如同梦魇般折磨着她,丝绸被褥早被抓穿了好几个洞,以至于妮子不得不封住她的一部分穴道。

“妮子姐,谢谢你。想不到七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疼我!”

妮子擦去她脸颊的汗水:“傻丫头,我都在你身边了。我不照顾你,还让别人来照顾你不成?”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花花永远最开心了。不象大哥,对我一直没好声气的。很小的时候我摔倒了,他都不愿意拉我一把,反而要我自己爬起来。”

妮子笑道:“你生病的时候,他也不管你么?”

“那倒不会!大哥这人平时冷冰冰的,但是我病了的时候,倒还有几分大哥的样子。有几次还亲自为我熬药。好象对别人一副不放心的模样。”

“这就对了,他这个人,要等你长大一点才懂的了的。”

“他离开你的时候,你也懂他么?”

“我想我还是懂的。”

“大哥带我走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不情愿啊!姐姐那么好的人,他居然也能放的下。那时我简直觉得,他是个冷血动物,或者说是魔鬼也不足为过。”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妮子的脸上满是平静,“花花,你很想知道我和他最后一面是怎样的么?”

“恩,想听,大哥从来都没和我说起过,而且我一问,他马上就变的凶巴巴的!”

七年前的十一月,藏剑阁紫萝苑后山庭院,积雪满地。

“我听说你要离开这里了,和****教的兵败有关系吗?”妮子的脸上满是感伤。

叶云深的嘴唇抽搐了好多次,才渐渐摊开了话匣子:“教主败了,三千远征军也死了!他们攻入了祝融殿,八百教众,除了逃走的,没有一个活下来。****教这个名字,被他们从江湖上抹掉了!”

妮子猛地打了好几个冷颤。叶云深仰天长叹几声,忽地跪地大呼:“教主,你为什么不要我去君山?也不要我守总坛?****教没有了,留着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啊?”

妮子弯下腰,伏上他的肩膀:“云深,不要这样,你不是一个人的。****教没有了,你可以留在藏剑阁。相信大哥,小鱼和婷儿他们都不会反对的。”

叶云深摇了摇头,惨笑着说道:“这里不是我的家!对不起,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已经过去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改变。你就不能想想将来吗?至少你还有我。”

“对不起,我曾经说过要伴你一生一世,但是今天,我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你撒谎!你根本不是无法兑现,你只是不想!”妮子的眼角渗出了两行泪水。

女人的眼泪是最强大的武器。可是对于现在的叶云深来说,却无法撼动他内心分毫。

“说教主带兵进犯君山,威胁了他们的利益也就罢了。可是,留守在衡山祝融殿的那些教众们又有什么错?只要遇着,无论反抗的还是投降的,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存留在总坛的财富抢劫一空,房舍全部付之一炬。这哪里是什么名门正派,简直就是强盗!”

“云深,换个角度来想,假使是你们的教主胜了,他又能放过那些武林同道吗?我想他们的处境,和你们的教众并没有任何分别吧。”

“你不了解我们的教主!他这个人,只要拿到了他想要的,还是非常客气的。”

“人在没有取得权力的时候,都是很好说话的。可是当所有的对手都倒下了,再也没有人能阻挡他的步伐,所有的一切都将变的不可预料。”

“不会的。我们****教不同于名门正派,没有那么多的门户之见。如果我们去****教成婚,所有的人都会来恭喜;但是在这些名门正派里,可能吗?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理解,真正的感情是什么。”

“就算天下所有的同道都不理解你,辜负你,我也不会辜负你!还有大哥,婷儿,小鱼,他们也不会辜负你!”

“可是今天,我要辜负你!”叶云深迷茫的双眼,渐渐涌起赤红的火焰,“悲欢与共,祸福与共,贵贱与共,生死与共!血债是要用血来偿的。所有参与这场杀戮的名门正派,你们将会为你们的虚伪和残忍付出代价!”

……

妮子慢慢地说着,花泪裳听的入了迷。

“你说这世界上的人啊,怎么差别会那么悬殊?楼兰为了如月姐姐放弃江湖上的一切,大哥却为了江湖放弃了你。”

“他们的处境不一样。楼兰需要面对的是利益之争,你大哥要面对的,却是死难兄弟们的血。在本质上,他们应该是同一类人。假使楚无名遇上不测,你觉得楼兰还有心退隐吗?”

“男人们的心思我懂不了。可是这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这世界上的问题,很多都是没有答案的。小恩怨可以不在意,大恩怨却不能。若是他们对于朋友的死难也可以无动于衷,保持平平静静的心生活下去,我想他们和那些麻木不仁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了。也许对于女人想要的生活来说,那是他们的不成熟;可是也正是因此,他们才显得可爱吧?”

外面突然响起了几声急促的狗叫,接着就是庄客们急匆匆的脚步声,好象有事情发生。

花泪裳挣扎起身,正想起来看个究竟,却被妮子一把按住了。

“你伤势很重,其他的事不要操心。外面有师兄和庄主他们守着,不会有事的。”

“楚无名,赶紧交出落魂花,否则你的手下就没命了!”山庄大院的中央,唐秋正将莫千伤按在身前,一把制住了她的脖子。看着四周围得密密麻麻的庄客与卫士,她的眼睛里满是鄙夷。在她的身边横着几具庄客与黄狗的尸体,都被打的血肉模糊。

原来那日莫千伤前往凤凰山庄,在半路和唐秋碰个正着。看到她的装扮,莫千伤当即确信她就是唐秋无疑,于是向她述说自己的来意。怎知唐秋对她并不信任,当即擒住对方,试图以之作为交换花泪裳的人质。

楚无名大声道:“魔女,你放开千伤,大家有事好商量!”

“除非你让我亲眼看到落魂花,并且你答应派人护送我离开这里,否则我不会松手。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在劣势的时候总是许下空头承诺,一旦占据上风,马上翻脸如翻纸。要我相信你们实在是太困难了。不行,我的要求你必须无条件答应,否则我的手一用力,她的脖子上保管多几个窟窿!”

许剑纯上前一步,聊笑嘻嘻:“这位姑娘怎么看都是位美人儿。想来伤人害命这种残忍的事情,你是不屑去做的。要不你放开我们的朋友,大家有事好商量,一起痛快地喝上几杯?”

唐秋哈哈大笑:“很早之前就听说藏剑阁主风流成性,油嘴滑舌,对女人很有一手,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可惜你那条烂舌头只能哄哄未经世面的小姑娘,或者粗脂俗粉,用在我身上的话,你还是算了吧!”

“姑娘是太不了解我许剑纯了。只有那些粗脂俗粉才把我当成是纨绔子弟和公子哥儿,你是有主见的人,怎么也和她们一般见识?”

“信你的话我才是笨蛋!”

“姑娘这么说简直是太伤我的心了。你的美,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难比的上万分之一,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

“你给我滚开!”

唐秋不依不饶,楚无名却是按捺不住了:“我这辈子最讨厌被人威胁。唐秋,如果楚某真的是那种翻脸如翻纸的小人的话,就算你带走落魂花,你能走的远吗?因为是兄弟所托,所以我才能抛弃门户之见,让她在这里养伤调整。你要知道,她现在随时都可能有性命危险,或者彻底残废。我想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威胁着跟我们交换条件,而是和我们商量如何解决这件事。”

唐秋将信将疑,但她的手始终都没离开莫千伤的脖颈。或许是被蚀血符箓的毒性和气劲所迫,莫千伤的脸色青中见紫,呼吸困难。

见到唐秋有所放松,楚无名总算松了口气:“花泪裳伤势很重。庄上那些平庸大夫,对她的病情束手无策。现在,有了你这魔女神医,她有希望了。”

深夜,九宫山深处一片静谧,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和蛙鸣。

“主公,那乌刀刀客害人不浅,风荷山庄和其他门派迟早找上门来。不管我们说什么,都免不了被人怀疑,他和楼兰来了我们这里。恐怕凤凰山庄,已经不再安全了。”

裴笑书的声音诚惶诚恐。在他的面前垂着一个黑色的背影,不用说正是叶云深。

叶云深的双拳在强烈地收缩,弥漫着赤红色的气劲,空气中甚至响起了骨骼交错挤压的声音。良久,他缓缓松开手心,一字一句地说道:“把地契,账本和名册都转移到衡阳,另外造一套假的代替。至于人手方面嘛,那些在江湖上闹过大案的人,也转移到衡阳,其他人就不用动了。另外,所有关于陆先生的消息,必须严加封锁,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知道他在我们这里。”

“这些都没有问题,我去组织人手,给我两天时间就可以全部解决。”

“乌刀本是我****教长老的兵器。乌刀长老病死后,乌刀在江湖上绝迹十年。他不帮我们也就罢了,怎么今天一出现,就给我们添麻烦呢?那人的来历,弄清楚了没有?”

裴笑书压低头颅:“还没有!乌刀刀客身手不凡,一出手就斩断了赵本的纯阳剑和邱苍松的铁拂尘,恐怕我们庄上,能和他交手的人不超过五个。如今他略施小计,就弄得我们寝食难安。此番身手与机心,将来必定成为我们的劲敌。我看此人留不得!”

“如果连这么点小伎俩都应付不了,我们还谈什么光复教宗?”叶云深冷笑一声,“也许乌刀刀客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给我们制造了多大的麻烦。不过,既然他能坏我们的事,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准备个套子让他钻。”

裴笑书眉头一振:“这么说,主公是有了应对之策了?”

“乌刀刀客说他带楼兰来了凤凰山庄,并没有说他和楼兰为什么来的。这个空白,就是留给我们的余地。借这个余地,我们可以大做文章!”叶云深凑近裴笑书的耳朵,轻语一番,“只需如此如此!”

裴笑书喜笑颜开:“确实是好计!只是从今往后,我们要加倍小心了。”

“做了六年的邻居,连门都没串过,实在是说不过去。如今就快要摊牌了,不管怎么说,先把朋友交到手吧!”叶云深轻轻笑着,面上满是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