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韩非子(中华国学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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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内储说上七术(4)

韩国的君王韩昭侯,叫人把他穿破的旧裤子收藏起来,侍候他的人说:“君王您不仁厚啊,破旧裤子不赏赐给我们左右的人却要收藏起来。”韩昭侯说:“这不是你们所能懂得的。我听说英明的君王不轻易显露自己的一皱眉头、一笑,皱眉头有皱眉头的理由,一笑有一笑的目的。现在这条裤子,难道仅仅是皱眉头和笑一笑的作用吗?裤子与皱眉头、笑相差太远了,我一定等待有功劳的人,所以收藏起来是还没有赐予的对象。”

黄鳝像蛇,蚕像毛虫。人们看见蛇就惊慌害怕,见到毛虫就汗毛竖起。但是妇女敢用手捡蚕,渔民敢用手握黄鳝,可见这是利益所在,就忘掉了自己的害怕,而像孟贲、专诸那样勇敢了。

【原文】

说四

魏王谓郑王曰:“始郑、梁一国也,已而别,今愿复得郑而合之梁。”郑君患之,召群臣而与之谋所以对魏。郑公子谓郑君曰:“此甚易应也。君对魏曰:‘以郑为故魏而可合也,则弊邑亦愿得梁而而合之郑。’”魏王乃止。

齐宣王使人吹竽,必三百人,南郭处士请为王吹竽①,宣王说之,廪食以数百人。宣王死,湣王立,好一一听之,处士逃。

一曰:韩昭侯曰:“吹竽者众,吾无以知其善者。”田严对曰:“一一而听之。”

赵令人因申子于韩请兵②,将以攻魏。申子欲言之君,而恐君之疑己外市也,不则恐恶于赵,乃令赵绍、韩沓尝试君之动貌而后言之。内则知昭侯之意,外则有得赵之功。

三国至韩,王谓楼缓曰③:“三国之兵深矣!寡人欲割河东而讲,何如?”对曰:“夫割河东,大费也;免国于患,大功也。此父兄之任也,王何不召公子汜而问焉④?”王召公子汜而告之,对曰:“讲亦悔,不讲亦悔。王今割河东而讲,三国归,王必曰:‘三国固且去矣,吾特以三城送之。’不讲,三国也入韩,则国必大举矣,王必大悔。王曰:‘不献三城也。’臣故曰:王讲亦悔,不讲亦悔。”王曰:“为我悔也,宁亡三城而悔,无危乃悔,寡人断讲矣。”

应侯谓秦王曰⑤:“王得宛、叶、蓝田、阳夏,断河内,困(“困”《集解》误为“因”,据乾道本改正)梁、郑,所以未王者,赵未服也。弛上党,在一而已,以临东阳,则邯郸口中虱也。王拱而朝天下,后者以兵中之。然上党之安乐,其处甚剧,臣恐弛之而不听,奈何?”王曰:“必弛易之矣。”

【注释】

①处士:未做官隐居的读书人。②申子:申不害,韩昭侯的宰相。③楼缓:战国时赵国人,曾任秦昭襄王的宰相。④公子汜:名叫汜的秦国公子。⑤应侯:范雎的封号。范雎,战国时魏国人,后改名张禄,至秦国任相,并封在应(在今河南鲁山东北)。

【译文】

魏王对韩王说:“开始的时候,韩和魏本来是一个国家,后来才分开,现在很愿意重新使韩国合到魏国中来。”韩王听了这话非常担心,就召集群臣来和他们商量对付魏国的办法。韩王的公子对韩王说:“这很容易对付。只要您对魏国说:‘因为韩国与魏国原来是一个国家就可以把韩国合并到魏国,那么我们韩国也愿意让魏国合到韩国。’”魏王没有再提这事,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齐宣王派人吹竽,一定要三百人一起吹,南郭处士请求替宣王吹竽,齐宣王非常高兴。供给他几百个人吃官粮的人同样待遇。齐宣王死后,齐湣王继承王位,不喜欢听吹竽合奏,喜欢听独奏,喜欢一个一个地听人吹竽,南郭处士不会吹,再也混不下去,只好逃跑了。

另一种说法是:韩昭侯说:“吹竽的人很多,我无法知道谁是吹得好的人。”田严回答说:“一个一个地听他们吹竽。”

赵国派人通过韩相申不害向韩国请求借兵,将用来攻打魏国。申不害想对韩君说这件事,又恐怕韩君怀疑自己私自与外国交易得利,不说又恐怕得罪赵国,于是命令赵绍、韩沓试探韩君的意向,然后去说这件事。这样,在内可以知道韩昭侯的意向,在外可以得到赵国的感激。

韩、魏、齐三国军队到韩国集结,秦昭襄王对楼缓说:“三国的军队已深入了!我想割让黄河以东地区来讲和,怎样?”楼缓回答说:“割让黄河以东的地区,是大损失;使国家免除灾难,是大功劳。这是宗族父兄老臣的职责,大王为什么不召见公子汜来征询意见呢?”秦王召见公子汜告诉他这件事,公子汜回答说:“讲和会后悔,不讲和也会后悔。大王如果割让黄河以东地区来讲和,三国军队回去了,您一定会说:‘三国军队本来要离去的,我白白地把三座城送给他们了。’不讲和,三国军队进入韩国,那么国家一定要大规模地兴兵了,您一定非常后悔。大王会说:‘不如献出三座城。’因此我说:大王讲和也会后悔,不讲和也会后悔。”秦王说:“如果我后悔,宁愿失去三座城而后悔,不要因为国家危险才后悔,我一定讲和了。”

应侯范雎对秦王说:“您夺得宛、叶、蓝田、阳夏等地,切断河内,围困魏国、韩国,之所以还没有称王,只是因为赵国还没有制服。放弃上党,只是一个郡而已,把守上党的军队逼近东阳,那么赵国的都城邯郸就像口中的虱子了。大王拱手就使天下的人来朝见,后来朝见的就用军队攻击它。但安乐的上党郡,它处的地理位置又很重要,我怕您不听我放弃上党的劝告,您准备怎样对待它?”秦王听了后说:“我决定放弃上党。”

【原文】

说五

庞敬,县令也。遣市者行,而召公大夫而还之。立有间,无以诏之,卒遣行。市者以为令与公大夫有言,不相信,以至无奸。

戴欢,宋太宰,夜使人曰:“吾闻数夜有乘辒车至李史门者①,谨为我伺之。”使人报曰:“不见辒车,见有奉笥而与李史语者,有间,李史受笥。”

周主亡玉簪②,令吏求之,三日不能得也。周主令人求而得之家人之屋间。周主曰:“吾知吏之不事事也,求簪,三日不得之;吾令人求之,不移日而得之。于是吏皆耸惧,以为君神明也。”

商太宰使少庶子之市,顾反而问之曰:“何见于市?”对曰:“无见也。”太宰曰:“虽然,何见也?”对曰:“市南门之外甚众牛车,仅可以行耳。”太宰因诫使者:“无敢告人吾所问于女。”因召市吏而诮之曰:“市门之外何多牛屎?”市吏甚怪太宰知之疾也,乃悚惧其所也。

【注释】

①辒车:古代的一种卧车。②周主:这里指商的后裔宋国。

【译文】

庞敬是一个县令。他派遣管理集市的市者执行任务,而命令管理集市的官吏公大夫回来,站了一会,并没有给什么指示,最终又叫公大夫回去了。市者以为县令与公大夫交待了些什么,而不相信自己,于是就不敢有为非作歹的行为了。

戴欢是宋国的太宰,晚上对派出去的人说:“我听说几天夜里都有人乘卧车到李史的家门口,你给我谨慎地监视他。”派去的人汇报说:“我没有见到卧车,只看到有捧着竹笥的人与李史说话,过了一会,李史收下了竹笥。”

东周的君王丢失了一只玉簪,命令官吏寻找,三天都没找到。东周的君王就命令亲信去找,在居民家的房屋间找到了。君王说:“我的官吏不会办事,找玉簪三天都没找到,我派亲信去找,不到一天就找回来了。”于是官吏们都感到十分吃惊恐惧,以为东周君王像神明一样。

宋国的太宰派年轻的侍从少庶子到集市上去,回来时太宰问他说:“在集市上看见些什么呢?”少庶子回答说:“没有看到什么。”太宰说:“即使这样,总还看到些什么吧?”少庶子回答说:“街市的南门外面有很多的牛车,挤得勉强可以通行。”太宰于是就告诫他说:“不准把我问你的话告诉别人。”于是召来管理市场的官吏,责备他说:“街市的南门外面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牛屎?”管理市场的官吏很奇怪为什么太宰知道这么快,于是就谨慎小心地对待自己的职守。

【原文】

说六

韩昭侯握爪,而佯亡一爪,求之甚急,左右因割其爪而效之。昭侯以此察左右之不诚。

韩昭侯使骑于县。使者报,昭侯问曰:“何见也?”对曰:“无所见也。”昭侯曰:“虽然,何见?”曰:“南门之外,有黄犊食苗道左者。”昭侯谓使者:“毋敢泄吾所问于女。”乃下令曰:“当苗时,禁牛马入人田中,固有令,而吏不以为事,牛马甚多入人田中。亟举其数上之,不得,将重其罪。”于是三乡举而上之。昭侯曰:“未尽也。”复往审之,乃得南门之外黄犊。吏以昭侯为明察,皆悚惧其所,而不敢为非。

周主下令索曲杖,吏求之数日不能得。周主私使人求之,不移日而得之。乃谓吏曰:“吾知吏不事事也。曲杖甚易也,而吏不能得,我令人求之,不移日而得之,岂可谓忠哉?”吏乃皆悚惧其所,以君为神明。

卜皮为县令,其御史污秽而有爱妾①,卜皮乃使少庶子佯爱之,以知御史阴情。

西门豹为邺令②,佯亡其车辖,令吏求之不能得,使人求之而得之家人屋间。

【注释】

①御史:监察县令的官员。②西门豹:战国时魏国人。

【译文】

韩昭侯握住自己的手指甲,假装掉了一片指甲,急切地寻找,左右侍从于是就剪下自己的指甲献给韩昭侯,韩昭侯用这件事来考察左右侍从是否诚实。

韩昭侯派骑马的人到县城去巡视。派出的人回来汇报,昭侯问他道:“看到了什么?”使者回答说:“没见到什么。”昭侯说:“即使如此,那么究竟看到了什么。”使者回答说:“南门外边,有一条小黄牛在大路左边吃禾苗。”昭侯说:“不准泄露我问你的事。”于是他下令说:“正当禾苗生长的时候,禁止牛马进入别人的农田中,本来已经有禁令,而官员们不把这当一回事,以致有很多牛马进到别人田中。赶快统计进入农田牛马的数目上报;不能上报的,将要处以重罪。”于是东门、西门、南门三个方向都统计上报。昭侯又说:“没上报完全。”官员们又去仔细审察,才查到南门外有小黄牛进入别人农田吃禾苗的事。官员们认为韩昭侯明察下情,都小心翼翼地坚守职责,不敢为非作歹。

东周国的君王下令寻找一根弯曲的拐杖,官员们寻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东周君私下派人去找,不到一天就找到了。于是对官员们说:“我知道官员们不会办事。弯曲拐杖非常容易找到,而官员们找不到,我派人去找,不到一天就找到了,这难道算得上忠诚吗?”官员们都恐惧,小心坚守职责,认为国君特别高明。

卜皮担任县令,他的监察官御史行为卑劣而且有一个爱妾,卜皮于是派少庶子假装喜爱她,以便了解御史的隐情。

西门豹担任邺县令,假装丢失了车辖,派官员去寻找而找不到,又派人去寻找,却在家人的房间里找到了。

【原文】

说七

阳山君相谓(“谓”赵用贤本作“卫”),闻王之疑己也,乃伪谤樛竖以知之①。

淖齿闻齐王之恶己也②,乃矫为秦使以知之。

齐人有欲为乱者,恐王知之,因诈逐所爱者,令走王知之。

子之相燕③,坐而佯言曰:“走出门者何?白马也。”左右皆言不见。有一人走追之,报曰:“有。”子之以此知左右之不诚信。

有相与讼者,子产离之而无使得通辞,倒其言以告而知之。

卫嗣公使人为客过关市④,关市苛难之,因事关市,以金与关吏,乃舍之。嗣公为关吏曰:“某时有客过而所,与汝金,而汝因遣之。”关市乃大恐,而以嗣公为明察。

【注释】

①樛竖:卫君的侍从。②淖齿:战国时楚国将军,因救齐而留在齐国。③子之:战国时燕国的宰相。④关市:人员与物质聚集的集市。

【译文】

阳山君做卫国的相,听说君王怀疑自己,于是假装诽谤樛竖来了解君王是否真的怀疑自己。

淖齿听说齐王厌恶自己,就派人假充秦国的使者来了解这件事。

齐国有一个要作乱的人,恐怕齐王知道了,于是假装驱逐自己喜爱的人,要他跑到齐王那里让齐王知道这事来了解齐王的反应。

子之做燕国的宰相,坐着假装说:“跑出门的是什么?是一匹白马吗?”左右都说没有看见。有一个人追了出去,回来报告说:“是有一匹白马。”子之用这种办法知道左右是否诚实可信。

有两个相互争论的人,子产把他们隔离开来,不让他们相互知道对方说的话,然后把他们各自说的话调过来告诉对方,从中知道真实情况。

卫嗣公派人假装成客商经过关口上的集市,关口集市的管理官员故意刁难他,于是他就用金子贿赂这个官员,这个官员才放他过去。过后,卫嗣公对这官吏说:“某天某时,有一客商经过你的地方,给你金子,你才放他过去。”这官吏非常害怕,以为嗣公很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