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般若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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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满天星·无休

“不醉不归!”

“醉了也不归!干杯!”毫无酒量的律点了各种听起来就很厉害的酒,低着头往嘴里送,眼皮都不抬,她立刻感觉到全部的热血从胸膛网上奔涌,她感觉自己的头脸热得可能立刻就要爆炸了。向北也端起了久违的酒杯,可是那杯中之物再也不像从前那样芬芳馥郁,只有无限的苦涩。反倒是遥远越喝越来劲,大口大口的灌着不说不清味道的液体,享受着心里却一阵一阵的涌起的松驰的快感。

“你们都不知道,我其实有过男人,不过那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在一起几天之后就彻底消失了,无影无踪。我永远也忘不了……不是忘不了这个人,而是忘不了这件事,我应该早点跟你们说!”律对着向北和楚翘喊,周围人生嘈杂,她们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说完这些话,律忽然感觉如释重负,忍不住热泪长流。她们都喝多了,心脏在狂跳,眼泪不由自主的流淌,耳朵、鼻子、眼睛、身体却变得分外敏感,世界在眼睛里变成了万花筒,五彩缤纷玲琅满目却都是变了形的……向北拿过酒瓶往杯子里倒酒,遥远说“你够了,你还要喂孩子呀!”向北忍不住呵呵的傻笑:“遥远,你,能不能别什么时候都那么理智,怪没劲的。”“是啊,我也觉得活着挺没劲的。我也要潇洒自在,要有多少勇气才能过好这一生啊,我不想再委屈自己,看起来我很洒脱,其实每天都很委屈,以后不管是瘦子也好胖子也好,我要做我自己,没有了我自己,自己都不真正爱自己,别人有怎么爱你?!我该吃吃该喝喝,想说什么就做什么,想发火就摔盆摔碗,想亲热我就直接告诉他!不过,那要从明天开始,今天我还是要阻止你继续喝酒!”遥远说。向北哈哈大笑,从她手里去抢酒瓶,两个人趔趔趄趄的,像在打八卦拳,律赶紧掏手机搬救兵,“你在给谁打电话呀?”遥远问,“我找楚翘啊,我一个人怕看不住你们俩!”瞬间,向北松开了握住酒瓶的手,遥远的手也无力的垂下,酒瓶躺倒在酒桌上,就顺着瓶口淅淅沥沥的洒落下来,世界安定了。

向北忽然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手抖得厉害,身体也在颤抖,遥远忽然哈哈大笑,紧跟着律也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眼睛像坏掉了一样不停的流出眼泪来,怎么都停不下来,遥远也开始抽泣,终于向北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她再也支撑不住,趴倒在桌子上,遥远拍着她的肩膀:“起来,要睡觉我们回家睡去吧。”向北摇晃着头:“别管我。我还没喝够,今天我要喝个尽兴!你就说你陪不陪我?!”

“陪!人家也还没喝够呢。”遥远松开了扶着她肩膀的手,踉踉跄跄的扶着椅子重新坐下,自斟自饮。“喂,你怎么不管我啊。”律拍她的肩膀,“你哭的好难看啊,我不认识你。”遥远含混不清的说。

“你哭好看吗?谁哭好看?我又不是戏子,我就要难看的哭,好好地哭,全心全意的哭!”

“哭吧,嚎吧。越嚎越嫁不出去了。”

“重要吗?女人又不是一定要嫁人,嫁人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只是希望有陪伴和家的温暖,我们女人一定要自己负责自己的一生。”

“你说的对,我们彼此相互扶持吧,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三个都要一起到老!”

一双脚出现在向北低垂的眼帘里,然后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她用力扭了一下肩膀,要把那只手甩脱。可是对方很有力,她根本甩不掉,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响,在她的肩膀上震了一下,抬头看,遥远正被一个男的擒着手腕。

“你干什么?!”向北用尽力气说,

“干什么,骚货竟敢打我!”

“你妈才是骚货!老娘就打你了怎么着?!”律冲上来对着那个人狂踢乱打,那男的急了甩手一巴掌打在了律的脸上,向北站起来拿起酒瓶子朝对方抡过去,“你个傻B,你丫找死,老娘今儿就成全你!”酒瓶子碎了,向北甩掉握在手里的瓶口,转身又抄起凳子,朝那男的身上猛砸,酒瓶子、酒罐子稀里哗啦碎成一片,遥远和律也疯了一样的连踢带打,那男的哀嚎一声,忽然看到短发女的猛然向前瘫倒在地,顿时吓坏了,说:“妈逼,今天他妈的遇上疯子了……好男不跟女斗!”然后就朝外跑走,律拔脚去追,可是脚还没迈出去,就被绊倒在地上,重重的砸在向北的身上,向北马上要睡着了,被砸的嗷的一声大叫!遥远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旁边的人围拢过来,有好心人问她们:“找谁来接你们一下吧?”向北躺在地上觉得很舒服,听到了律告诉了他们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楚翘的号码……

秦朝赶到的时候,她们仨已经躺在桌子上睡了一觉了,秦朝叫醒她们,他扶着醉的严重的向北和遥远,让比较清醒的律自己慢慢地挪动。一到外面酒劲被风吹上来了,律便开始大吼大叫,看到人看便说:“看什么看,老娘就是这么帅!”说完便指着路人哈哈大笑。秦朝说:“别说了祖宗。快帮我扶一下遥远,我快被她俩拽倒了。”那边律却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从地上往起爬,爬了好几次还没起来,刚好爬到一个人跟前,拉住人家的脚,抬起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大哥,你是不是处男?!你是不是gay?!”那男的吓得一跳脚,不小心踢在了律的下巴上,律立刻生了大气,抱着那人的腿就咬,那男的又疼又怕忍不住大叫起来,秦朝赶紧把她拉开,又跟人家道歉,那边向北和遥远又摔倒了,秦朝浑身冒汗,站在那里喘粗气,就听着律还不依不饶,“你也欺负老娘啊!”

痛过,醉过,疯狂过,她们最后还是通知了老韩。第一时间赶到的老韩变成了另一个人。背头都耷拉下来了散乱不堪,眼镜滑到了鼻头上,肩膀颓了,腿也几乎伸不直了,眼神里没有了高谈阔论神采飞扬。

看到墓碑,他终于嚎啕大哭,“都是我,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我该死,我该死啊,我害了你……下辈子,下辈子我当女人,你把我对你的伤害都十倍百倍的还给我,我要把我们的孩子还给你……”直哭得瘫软下去。死亡对人的触动是惊心的,尤其是你熟悉的、年轻的、知道她的好的那个人。焚烧的纸灰在空中飞舞,飞吧,飞到更多的人那里,让他们早早知道,而不是追悔莫及。眼泪洗不掉无穷无尽的悔恨,老韩,不会了,不会有来生了,楚翘说过,她不喝孟婆汤,不投胎,不转世,不做人,她是一块你再也认不出的石头……西风乍起,落日正经过荒芜的坟冢,风儿吹过,放眼四周,春天就要来了,矮草离木更加萧萧瑟瑟,在地上投下影子,分外的孤清。

楚翘留下的东西有一本日记本,一本书《乌合之众》,还有一件她最喜欢的丝绸睡衣,一个从小到大都抱着它睡觉的娃娃,那是妈妈给她买的,还有一枚老韩送她的钻石戒指,在最艰苦的时候,她依然没有舍得卖掉它,那是她受过的最真心的礼物。没过多久,老韩离婚了。他现在看不得妻子的脸,而妻子很平静的选择了离开,老韩把所有的财产给了妻子,妻子留下了房子给他,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对不起。”老韩哭了,妻子也哭了,爱恨情仇,什么都没有了,一切,一笔勾销。

寂寞。是因为人生来就是一个人。然而热闹过后的曲终人散才是致命的。在迷茫、丧失,去疯狂的找个人做伴的过程,并不真的寂寞,让人疯狂的得而复失,那才是刻骨铭心的孤独,人一旦决定追随自己的心,皮囊就显得可有可无。如果冲破了这个时间,楚翘一定会重新展开生命的色彩,但她没有挺过去。

也许命运已安排好了一切,在温暖光明的天堂,楚翘和简还有她的孩子,在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永远不再分离。只是,把思念的凄楚留在了活着的人中间,留给了永远怀念着你的至爱亲朋。楚翘啊,你现在总看清楚了吧,有多少生活比你艰辛数倍的人还在努力的活着,他们的麻木成全了他们的坚强,而你的敏感暴露了你的脆弱。

不管过去十年还是一万年,一定还是有更多的人无法理解某个人的某种选择。不就是爱情吗?来和去不过是最简单的世间百态,有人说在天愿作比翼鸟,也有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爱的能力是永不丧失的,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可能都不会知道自己爱的是谁。但生命中总有某些个瞬间,是永恒的,那是我们生命的高度,而高度会产生无法承受的落差,活着,底层是物质,往上一层是精神,在它们之上,才有灵魂。恰恰是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才是最宝贵,最无法割舍的,因为它深植在灵魂里,如果你不思考,如果你不追求,如果你不触碰,那么一切如昨,可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我们就会失去控制的能力。只能跟着她一起飞升也跟着她一起坠落。经历多少失落,多少迷茫,多少寂寞,多少等待,经过多少苦难,在眼泪中洗净自己,最后,楚翘用一种近乎悲壮的方式完整自己,却再也没有机会去迎接下一个日出。姑娘们不知道还会不会恨老韩,路是每个人自己的,性格使然,际遇使然,那每一步,或许冥冥中早已注定,没有人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些什么。

走六小时寂寞长途/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我等待着/长夜漫漫/你却卧听着海涛闲话。楚翘,愿你安息,忘记今生,来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