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九省
我曾在建国前、建国后及三中全会以后三次涉足教场滩,而这三次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1936年,我跟随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第十五军团组织的金灵游击队到金积、吴忠、灵武一带进行革命串联活动,我们曾在滚泉、大寨子、横城、宝塔、土圪塔庙播撒过革命的火种。一次我化装进灵武城内侦察敌情,并购买游击队需用的电池、药品等。买好东西,等到天近黄昏,混出了灵武东门,跨过过关庙桥后,为了避开敌人的巡逻队,不走大路,向东面的荒滩乱坟堆走去。这里就是灵武的教场滩,听人说古代是战场和练兵场,后来逐渐成了坟滩乱葬岗,不要说晚上,白天也很少有人到这里来。方园数百亩的大荒滩,是死人的世界,沙的海洋。我在荒草和沙海中艰难地迈着步子,过了一个沙丘,又是一个沙丘,天阴沉沉的,没有一颗星星,夜风习习,偶尔传来猫头鹰凄凉的叫声,不由使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我走来走去,迷失了方向,就这样在教场滩上转悠了大半夜。启明星出来的时候,在我的正前方二三百米的地方,传来了沉闷的牛车铃声,我循声走去,找到了乏牛岗——这是通往宝塔的唯一道路。这沉睡了几千年的教场滩真是荒凉、阴森、恐怖的世界,我再也不想到这个地方了。
1962年,党把我这个老兵分配到灵武县搞地方工作,同年10月,组织上决定派我到园艺场工作,又听说园艺场的远景规划是向教场滩发展,想到这沉睡几千年的荒滩将要变成人民的花果园,我浑身热血沸腾了。
园艺场开发教场滩,让果树上山是个创举。沙荒地淘金容易种树难。在开发教场滩的过程中,我们遇到了很多困难和阻力,职工推平沙丘,平掉坟堆,开出几百亩荒地,头一年种上果树,严冬一过,不是抽干就是冻死,从领导到职工都情绪低落。党总支书记针对这种严峻的现实,组织全场职工干部学习,找出果树成活率低的原因:一是沙荒地土质瘠薄、渗漏严重、土地保不住水;二是柴油抽水机经常发生故障,供水不及时;三是树苗都是外地引进品种、根系不发达、不适合本地自然条件。
找出了问题,我们采取了以下措施:大量播种苜蓿,改良土壤,引水开渠,建设水利设施,排盐碱,增加农家肥、绿肥。架设动力线,改装电动抽水机。对于树木栽培,采取科技手段,用本地海棠砧木、外地品种做接穗、培育适合本地自然环境的苹果苗。同时开发多种经济,养猪、养羊、种植粮食作物,以副业养果园。
由于党的正确领导,职工群众的苦干实干,科研人员的辛勤研究,20世纪60年代初步掌握了在沙荒地种植苹果树的技术,为以后的果树上山、荒滩变果园奠定了基础。1963年共开发果园900亩,年产水果29万斤,比1951年建场初期产量翻了10倍。1964年,由于革命工作的需要,我怀着依依惜别之情离开了初变面貌的教场滩——大干快上的灵武园艺试验场。
1988年是宁夏回族自治区成立三十周年大庆的日子,区老干部局、老干部休养所组织我们参观区内工农业生产重点工程,其中就有我曾洒过汗水的灵武园艺场。一路上我心情激动,总嫌汽车的速度太慢了,我恨不得一下子飞到教场滩,亲眼再看看那里的山山水水,父老乡亲。啊!终于看到了,过了农场渠桥,高耸入云的镇河塔跃入眼帘。15分钟后,来到园艺场的东大门,汽车徐徐驶入园中,一条笔直的园中干道伸向东方,路两旁是苹果树的海洋,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微风将阵阵果香送入车厢,只见那鲜红的元帅,黄澄澄的梨,笑扭了嘴的桃压弯了树枝。正在采收的姑娘、小伙子们向我们招手致意,汽车不时地要给装满丰收硕果的各种车辆让路,这就给我们延长了多看一眼的时间。昔日的荒滩变成了绿洲,锅底子坑已被平为500亩地的大果园,乏牛岗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是清一色的红砖瓦房,那里已成为三队的一个职工宿舍区。汽车拐了几个弯,一位代表指着树海的左前方说:“看,天桥!”噢!那是三级扬水渡槽,是园艺场人于1966年自己设计自己施工的一座区内最先进的新型薄壳渡槽。这座渡槽架成后,将二级水位再提高12米,浇灌着七沟、八梁、一面坡的715亩环山水平梯田果园。
汽车停在了场部办公大楼的门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们面前,亲切地握手、热情地拥抱,激动的热泪夺眶而出,啊!我又回到了自己的老家,见到了亲人。会议室里场长介绍说:“灵武园艺场建场38年来,由于坚定不移地走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社会主义道路,经过几代人的苦干实干,现已发展成为新、老两个场,共有果园面积14256亩,年产水果1000万斤,并且打入国际市场,给国家作出的贡献一年比一年大……”
当我离开园艺场的时候,心里想着,我如果有幸能活到2000年,再来看看那时的灵武园艺场,那将是我这一生最后的一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