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灵魂潜入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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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我们”是谁?

在中文里,“我们”是使用频率最高、最久的词汇。许多人,譬如说我,说“我们”比说“我”更自如。在长期的熏陶下,“我”这个词显得自我甚至粗暴,而“我们”更广大包容,随波逐流、谦逊不得而得。

说“我们”可以给自己壮胆,但每一个人在吃饭、睡觉、走路、点辛苦赚来的钞票时,都只有一个“我”,“们”不知在何处。在悲伤、沮丧、恐惧的时候,更是“我”自担当,别人不问,“我们”更不会替“我”担待分毫。“我”割掉了阑尾,别人的阑尾还在。“我”在夜空中发现了一颗美丽的大星星,别人可能正唱卡拉OK。

社会忽略“我”而重视“们”,很容易让责任流失。暖气是由供暖公司的“我们”烧的,有一些交了采暖费而室内温度结冰的住户是少数,属于“我”。“我”打电话给“我们”,都是“们”接,却找不到一个负责的“我”。报载,沈阳市副市长把供暖公司的责任人招来斥责一番,说:煤炭价格便宜了,暖气烧不热还有没有良心?暖气随之而热,副市长说话的卡路里含量比山西的煤还高。在责任不清、体制不顺、诚信缺失的情况下,“我们”起不到什么好作用。

三十年前的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最先拆散了“我们”,也拆散了惰性。“我”种粮胜过“我们”。在精神领域,“我们”的存在常常表现为一窝蜂,甚至表现为社会学所说的“暴民心理”。“我”砸学校的玻璃是犯罪,“我们”砸学校所有的玻璃则是“盛大的节日”。这在“文革”中屡见不鲜。“我们”秉持现成的思想,省去了独立思想的麻烦。别人怎样想,自己就怎样想。这是“我们”最鲜明的精神特征。思想被统一配置之后,“我们”的创造力只会下降而不是上升。自主创造能力的“自”是“我”,而不是“们”,即使跟“们”有关,也是“们”当中的一个个独立释放自我的创造力。科学进步如此,艺术也如此。人看艺术,看的只是“我”的个性。绘画史只有一个齐白石,而“齐白石们”是东施的集体笔名。春晚之所以越来越让观众腻歪,是“我”少“们”多。“我”是做事的,“们”是干预的,“我”最后被融化到了“们”里,变成“我们”,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