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门果然是顶级宗门,气象森严,门规严整。想不到欧阳若絮师姐也结丹成功,成了前辈高人,架子倒不小。我在这儿都等了两天了,也不见她抽出时间。不知道金丹真人平时都忙些什么,我看师叔就没什么事做,成天忙些不相干的东西,说话骂人跟个小姑娘似得,不知道师叔现在在干什么?”
凤如山坐在碧水城最大客栈最豪华的房间之中,心神不定,只能胡思乱想一通,根本不敢修炼。
他当日从飞羽岛上离开,匆匆的到飘羽岛和落雨岛上转了一圈,知道中年汉子所言不虚,一刻不愿耽误,马不停蹄的赶往碧水门的宗门所在,碧水湖。
直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等他辛辛苦苦的赶到碧水湖,才知道想见林飞凤一面并不容易。
碧水湖作为碧水门的根本重地,根本不是他一个筑基散修可以随便进出的。
碧水门在碧水湖边建了一座碧水城,有人负责专门传递消息,对外联络。
负责此事的是一名筑基期的中年女修,一听说他要找的是林飞凤,也不知道中年女修认不认识林飞凤,只是查到林飞凤修为只是筑基期,当即面沉如水,盯着凤如山防贼似的看了半天,才冷冷的告诉他,根据碧水门的规定,不许向门内潜修的筑基期女修传递消息。
凤如山硬着头皮,好话说了一箩筐,回答只是冷冷的两个字:不行。
凤如山费尽口舌,也没得到通融,想想也自释然:碧水门女修众多,因功法的原因,艳名远播,闻名而来的好事之徒不知凡几,如若不加管束,碧水门恐怕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他当然不肯就此罢手,多方打听,倒也有几条路可走。
一是在碧水城转悠,希望老天开眼,偶然在大街上碰见林飞凤或者相熟的内门弟子捎个口信,他当然等不及;二是可以求见认识的金丹修士,至于金丹真人见与不见,就看真人的心情了。
凤如山认识的碧水门金丹,王磊是不用想的了,林嫣然也不在宗门,在他锲而不舍的追问下,不知道吃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风言风语,才打听到欧阳若絮已经结丹成功,当下急忙求见。
剩下的,就是静静等待真人的招见了。
没想到等了两天,也不见动静。
“别是欧阳若絮正在闭关,要我等上十年八年吧。老女人,多说一句,行个方便,会死啊!”
凤如山忿忿不平的想道。
“唉,如果性格没有特异之处,恐怕还真做不好这件事,也不愿意来做这种事,这件事本来就需要她这种性格的人。这个女人,也不容易。”
凤如山心中骂了接待处的中年女修几句,又替她辩解几句,尽自恨意稍平,也实在鼓不起勇气去看那张虽然精致,却让他想吐的冷脸,没办法,那张脸,已经成了他的噩梦。
凤如山心情郁闷,左一杯右一倍,不停的喝酒。
“再喝两杯,去碧水城逛逛,看看能不能碰见有意思的事,在这儿苦等,也是枉然。”
凤如山刚下定决心,一道红光闪过,却是一个传讯符。凤如山伸手接过,略一查看,不由精神大振。
“欧阳若絮还专门派了人来接我?搞这么大动静,金丹真人就是不一样!”
凤如山不敢怠慢,整了整身上法衣,赶往碧水门的接引岛。
接引岛距碧水城不过两百里的路程,凤如山却感觉两万里不止。
“是凤如山道友吧!我是碧水门林飞烟,奉命前来为凤道友领路,凤道友请。”
凤如山刚刚收起飞剑,一位身穿淡绿色衣衫的年轻女修迎上来招呼道,同时放出了一片荷叶状的法器。
“在下凤如山,辛苦道友了,多谢林道友带路。”
凤如山心中微微有点奇怪,也不多问,跟着林飞烟跳上荷叶,盘膝坐下。
林飞烟长相和林飞凤有三分相似,两个大眼睛扫了凤如山一眼,手上法决掐动,绿色荷叶轻轻一顿,缓缓升起,慢悠悠的越飞越高,林飞烟沿途却是一言不发。
“林飞凤,林飞烟?嗯,看林飞烟的相貌,应该是心思灵动,性格活泼之人,怎么像师姐似的沉默寡言,也不介绍一下沿途的风景,殊非待客之道。难道师姐的清冷飘逸不是功法的缘故,而是林家的家传?”
绿色荷叶飞行甚是平稳,速度却不快。
碧水湖水光潋滟,湖光山色,颇为秀美,凤如山欣赏了一会,没有动人的传说穿插其间,感觉有点无聊,瞥了林飞烟一眼,忍不住的胡乱琢磨一通。
一个时辰之后,绿色荷叶降落在湖中的一个小岛之上,林飞烟收起荷叶,头前带路,仍是默默无语,气氛显得有点怪异。
小岛正中,有一座小山,山不高,却是各种灵花异草随处可见,灵气极为充沛。
“若絮师叔就在上面,凤道友自己上去吧。”
林飞烟走到一块石碑之前,打出几个法决,发出一道传音符。
“多谢林道友!”
凤如山举手一揖。
“碧水门果然名不虚传,欧阳若絮一个新晋金丹,就有如此洞天福地,想来师叔在天元派的洞府更胜一筹,顶级门派千万年的底蕴,是长时间慢慢的积累之功,我们凤家老祖的小院,可差得远了。”
凤如山心底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却不愿深思,沿着山道,慢慢拾阶而上,心中尽量想些不相干的事情,对道路两旁的风景,却是视而不见。
山道弯弯曲曲,大概有一千多级台阶,凤如山走得虽慢,山顶,终于还是到了。
看着眼前精致的小院,凤如山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求见。
“凤如山道友,请进来吧。”
空中传来淡淡的声音,依稀正是当年欧阳若絮。
“是。凤如山冒昧求见,打扰前辈清修,多有得罪。”
“怎么说当年你也获得了不少好处,虽说你出力不小,所得都是份所应当,并非谁的功劳,但故人见一面而已,何至于如此?”
凤如山不禁有几分愕然,挺了挺身体,昂然而进。
“凤如山,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夏师姐,是林飞凤的母亲,夏师姐,这是凤如山,是阿凤的朋友。”
欧阳若絮外貌倒没什么变化,气度沉稳了几分,微笑着向凤如山介绍旁边的一位女子,却没有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晚辈凤如山,拜见前辈”
凤如山闻言一惊,三分的酒意顿时飞到九霄云外,上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神情扭捏,心中忐忑,和毛脚女婿第一次上门没有丝毫两样,哪里还有半分不快。
“凤如山,以前我听嫣然师姐提起过你,不过近三十年来,倒没怎么听她说起了。你坐吧。”
“夏师姐”看上去30多岁,长相和林飞凤有五六分相似,声音也相差不多,只是少了一份冷洌,多了一分平和。
“晚辈被人追杀,误打误撞,被困于一个秘境之中,三十年来先是养伤,后来颇费周折,才从秘境中出来,一个月前刚刚回到岐山境。晚辈从秘境中出来之后,直接去了飞羽岛,得知,得知林飞凤道友回来宗门,因此大胆求见。”
“哦,那你可算多经磨难了。是什么样的密境?你自己出来的?”
“以晚辈的见识浅陋,也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密境。晚辈先是忙于疗伤,只知道疗伤之处是一个山洞,洞中是一片火海。伤好之后,晚辈急于回来,只在山洞中略加探索,没多久就被吸进一个漩涡,再醒过来时已是处于一个荒岛之中。幸好有林道友借给晚辈的七色飞莲,晚辈在海上飞了十多年,中间数十次被妖兽追杀,七转八转,迷迷糊糊,邀天之幸,晚辈还能回到岐山境。”
凤如山三十年来的经历,颇多离奇之处,既有化神期的火凤,又有人妖两族的秘闻,还有说不清的仙府,更有慕容雪菲参杂其中。
如果是林飞凤单独问起,凤如山也许不会隐瞒,慢慢的向林飞凤解释,但面对第一次见面的“夏师姐”,一时之间,却无法实言相告。
和慕容雪菲闲聊之时,凤如山知道,像流火密境这样的消息,足以引来华夏大陆上最顶级势力的觊觎,其中更牵涉到流火老祖,慕容雪菲都不准备向天元派提起,凤如山更不敢轻易泄漏。
既然不愿也不能多说,凤如山只好语焉不详的应付一下,自知经不起详细推敲,也只能等以后慢慢想办法弥补。
“要是师姐再此,当然能听出我话中的不实之处,伯母应该对我了解不多,希望她别太好奇了。”
“这么说来,现在,你也找不到那个荒岛了。”
“夏师姐”心中冷笑一声。
“晚辈出来后曾经对荒岛搜索了一下,只是晚辈修为低下,见识有限,没有发现什么特异之处,后来忙于逃避海中妖兽的追杀,根本没心思记忆所经之处,而且,晚辈逃命途中,有时几个月都是一片汪洋,就是想记住,也不是晚辈能办得到的。”
凤如山大呼不妙,但事已至此,也只得硬着头皮编下去。
“凤道友心思灵动,口才便给,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是想见凤儿,却是不巧得很,凤儿一年前和她的道侣结伴出门游历去了,她们新婚燕尔,夫妻恩爱,不知何时才能想起回来宗门……”
“新!婚!燕!尔!夫!妻!恩!爱!”
凤如山全身一僵,“夏师姐”后面的话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见,脑海中一连八声巨响,犹如接连闪过了八道霹雳,一霎时间,三十多年的苦苦相思,三十多年的苦苦忍耐,三十多年的忍辱负重,一切全部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无边无际的疲惫从全身四肢百骸一起涌上心头,又轰然一声炸开,在全身每一个细胞熊熊燃烧。
丹田中的火种和本命翎羽也于此时猛然一挣,不受任何约束的在全身经脉中四下游走。
“噗!”
凤如山嗓子一甜,接连几大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
“次子绝非凤儿良配,师妹,等下我让烟儿把他送走,不会让他死在我的冰雾岛上。此事就不要让凤儿和掌门得知了。”
夏冰,就是夏师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随即轻轻的摇摇头,招呼林飞烟进来。
欧阳若絮默默的点点头。
林飞烟走进客厅,见凤如山胸前鲜血淋漓,全身法衣一片焦黑,目瞪口呆,一句话也不敢说。
“烟儿,凤道友突然功法反噬,你把他送走吧,他是你姐的老朋友,不要折辱了他。”
“是。”
林飞烟恭声答道。
“这件事不要出去乱说。”
“我明白。”
林飞烟甩出一根长绳,卷起凤如山,躬身退下。
“凤如山,你说你一个散修,飞凤姐也是你攀得上的。据说飞凤姐结丹失败,就是因为你的缘故,哼,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脸,我碧水门每年不知要处理多少,希望你下辈子学聪明点。”
直飞了一个多时辰,林飞烟见凤如山丝毫气息皆无,只是全身像烧着了一般热气袭人,不禁心中有点担心。
“虽然这儿已经出了宗门的范围,但你能葬身于碧水湖之中,也不枉了你生前的一番钻营。凤如山,冤有头,债有主,你莫怪本小姐,一切和我无关,怨就怨你自己运气不好,你要是名门高第,也不至于此……。”
林飞烟又嘀嘀咕咕的念叨了一大通,双手在空中各了几个圆圈,伸出食指一点。
“噗通。”
凤如山的“尸体”从绿色荷叶上滚落水中,溅起高高的浪花,一圈圈的涟漪四相涌出,浪头越涌越远,越远越小。
一阵微风吹过,碧水湖又恢复了千万年以来的水秀山青,鹰击鱼翔,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个凤如山不知炼的什么功法,反噬如此特异,死了那么久,还能令我的我的碧荷帕受损,修理起来又要费一笔灵石,真倒霉。”
林飞烟不停地自言自语,尽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个可怕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