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你看怎么办？”
凤如山躲在一座沙丘之后，望着不远处对峙的一妖一蛇，小声的问道。
“杀了。这条红腹沙蛇已经是二阶巅峰，实力远胜巨尾蝎，这个妖尉能和它不相上下，看上去斗了很久的样子，实力比你要强。”
等明白了只是一个单身的妖尉，慕容雪菲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师叔，我们在这死亡沙漠半年多了，这是第一次碰见其他的妖族。师叔说过，巨尾蝎的蝎尾和甲壳都是军用物资，想来价值不菲，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妖族来猎杀？”
“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对凤如山千奇百怪的问题，慕容雪菲早就见怪不怪。
“眼前之妖说不准就可以解开这个谜团，至少应该有点线索。”
“那又怎么样？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既然是军用物资，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值得大惊小怪，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涉足的，军方，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族的军方，最好离远一点。”
“我驻守过岐山山脉，也没觉得军方怎么样啊！”
“你那只能算民兵，而且是民兵中的杂牌，连军方跑腿的都算不上。”
凤如山老脸一红。
“那我们杀了他，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不会。军队的可怕主要体现在大规模的战斗中，单对单，他只不过是一个妖尉而已。”
“按师叔的说法，他未必是军方人士。”
“不清楚。妖族的知识，我都是听你说的。管他是谁，杀了就完了。”
“师叔，我想试试和他接触一下。不弄明白这次测试的原因，我总觉得差点什么，心里不踏实。”
“凤如山，你老是这么疑神疑鬼的，可不怎么有男儿气概，怪不得班上的女妖看不上你。”
慕容雪菲咯咯一笑。
“师叔，我……”
“给你开玩笑的。你心思这么多，我怕你撑不住。你一个人在外面，我又帮不上你。唉，我是不是很笨？”
“师叔别吓我。师叔是最聪明的师叔。”
“最聪明的师叔？你有多少师叔？行了，你怎么想就怎么办吧。我回听雪楼暖和暖和，你小心点，10天之内，随时可以招呼我出来。”
凤如山点点头，心中一暖。
……
“在下胡胜，多谢兄弟援手。”
“胡兄太客气了，在下木炎，是青花城安利信商行的护卫。”
“哈哈，真是太巧了，想不到真能遇上自家兄弟。胡不语大长老可好？”
“不言大长老还是老样子。胡兄，这是我的令牌，都是一家人，请胡兄指教。”
胡胜满脸胡须，身材魁伟，穿一身黑色的灵甲，全身肌肉虬结，仿若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接过凤如山的令牌略做检视，交还给凤如山，同时递上自己的令牌。
“真是自己人，木兄见笑了。”
“在这死亡沙漠中小心谨慎些，应该的。”
凤如山见胡胜确是胡家子弟，心中大呼侥幸。
“木兄是第八期特训班的成员，来这死亡沙漠试炼，感觉怎么样？”
胡胜好奇的问道。
“这个？”
凤如山眼珠一转。
凤如山对外的身份是胡家安利信商行的护卫，所谓的第八期特训班云云，就是在胡家内部也是个秘密，现被胡胜一口道破，不禁有些迟疑。
“哈哈，来，来，来，木兄，我们进帐篷好好喝一杯，这件事我是经办人，没什么好奇怪的。”
胡胜熟练的支起一个单人帐篷，邀凤如山进去。
“胡兄的帐篷宽敞、厚实，比我的好多了。”
进死亡沙漠之前，特训班给每位成员发了一个随身帐篷，用来抵御死亡沙漠的高温和酷寒。但和眼前胡胜的帐篷一比，连凤如山自己都觉得寒酸。
“我这是军部为驻防死亡沙漠的战妖特制的，价格昂贵。木兄只不过是在死亡沙漠短暂停留，用不着如此浪费的。来，喝酒，这条小蛇可真难缠，我追了它七天七夜，还是没办法灭杀，最后多亏木兄援手。”
胡胜右手向凤如山稍稍示意，举杯一饮而尽。
“好酒。”
胡胜的帐篷虽好，酒却一般，入口辛辣如刀，如一团火炭般从咽喉直抵小腹，凤如山一杯酒下肚，觉得全身暖洋洋的，仿佛置身于春日艳阳之下，帐篷外的刺骨冰寒，顿时不见踪影。
“此酒很是普通，不过我加了几样死亡沙漠的特产灵药，正适合我辈男儿痛饮，木兄喜欢，多喝两杯。”
胡胜哈哈大笑。
“胡兄爽快，来，请胡兄尝尝我自酿的果酒。”
说道品酒，凤如山自是不肯示弱。
胡胜也不客气，二人推杯换盏，酒性甚高。
原来，死亡沙漠气候奇异，巨尾蝎等诸多特产妖兽身上的材料，军方颇为看重，因此吸引大批的散妖前来。
由于捕杀过度，有那么一段时间，巨尾蝎等几乎绝迹，产量大受影响。
鉴于此，军方把死亡沙漠列为禁地，在外围派战妖驻守，平时禁止捕猎，只在沙漠中的妖兽数量达到一定的水平时，才开放沙漠，允许指定的势力捕杀成年的妖兽，材料由军方统一收购。
胡胜，就是一个军方据点的小头目。
二人相谈甚欢，不知如何，凤如山觉得胡胜对自己客气的有点过分，心中疑惑，表面自然不动声色。
“死亡沙漠如此广袤，总有些妖偷偷猎杀，胡兄平时，一定很辛苦，怎么还有功夫和这条红腹沙蛇斗气？”
凤如山有点想不通。
“辛苦个屁。死亡沙漠长宽各几万里，只要不是大规模的滥捕，单个的妖因为特殊的需要，弄上十只八只，根本没影响，谁管这个。我们只是摆设，做做样子罢了，根本没什么事，清闲得很，但没有这个样子还不成，木兄你说这事怪不怪。”
胡胜毫不讳言。
“清闲好啊。”
凤如山根本不了解情况，也不知如何回答。
“好什么，骨头都生锈了。我在这死亡沙漠驻守二十年了，除了每十年一次的开放时期有点事做，当当收账的管事，平时只能在沙漠中找几个妖兽练练手，根本没什么机会，纯粹是浪费生命，蹉跎岁月啊。”
胡胜带了几分酒意，唏嘘不已。
“胡兄志向高远，小弟佩服，来，我敬你一杯。”
凤如山想想自己，心中黯然，不由频频举杯。
“木兄你说，对妖兽有计划的猎杀，大家都克制一下，不要涸泽而渔，好处是明摆着的，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大势力能不明白？这种事，他们几家完全可以商量一个章程出来，自己照着办就是了，为什么非要军方出头？害得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呆就是二十年，什么也干不成，这不是浪费吗？”
显然，胡胜对此事有过系统的研究。
“军方既然出头，就要有不少好处吧？嘿嘿。”
凤如山根本没接触过这样的层次，只好干笑了两声。
“那当然。军方统一收购，价格方面自然有些权力。我就是不明白，军方不用干事，白落好处，几大势力还对军方很欢迎，据说就是他们共同决定请军方牵头的。嘿嘿，这就是一群天下最顶尖的聪明人做的事！反正我是理解不了。”
胡胜仰头喝完杯中酒，伸手抹了抹嘴角。
“那胡兄也有些便宜了？比如我们的试炼，不就多亏胡兄的照顾。”
凤如山慢慢转移话题。
“我一个妖尉，也就这点方便。你们特训班区区20多个人，扔进死亡沙漠，就和一粒沙子差不多，你们都是我胡家的精英，这点小事，还不是大长老随便一句话。”
胡胜满不在乎的说道。
“大长老随便一句话，我们可就辛苦了。”
“这个，兄弟就爱莫能助了。不过关于死亡沙漠中的妖兽，我倒可以和木兄说道说道，”
“多谢胡兄指教。”
“指教不敢当。说起死亡沙漠，天下比我熟悉的很少，这二十年的时间，可不是白过的，……”
……
“木兄，我有公职在身，不能陪木兄喝酒了，木兄多保重。”
“胡兄保重。有时间了我去找胡兄，再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哈哈，好，我等着，木兄一定找我。这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在这死亡沙漠中还有点用，木兄接着。”
“我就不和胡兄客气了。”
“走了，走了。”
胡胜摆摆手，大笑而去。
胡胜的身影刚翻过一座小沙丘，一阵歌声传来，凤如山不懂音律，只觉曲调古朴，苍凉豪迈，多有金戈杀伐之音，胡胜随口唱来，略略嘶哑的嗓音中，夹杂了几分请缨无门的无奈。
“凤如山，这胡胜的嗓子不错，比你强多了。”
慕容雪菲刚出仙府，就笑着对凤如山说道。
“师叔。”
“嗯。”
“师叔不生气吧。”
“我很生气啊。恨不得踢你两脚。”
“别气坏了师叔就好。嘿，嘿。看看胡胜给我留了什么。”
凤如山把胡胜送的储物袋中的东西随手倒在地上。
“还真是，什么都有，老胡把垃圾都塞给我了。”
凤如山看着满地的坛坛罐罐，心中一暖。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外面不算什么，准备起来有点麻烦就是了，在死亡沙漠中倒颇足珍贵，用处不小。咦，还有一个玉筒，凤如山，这胡胜真心对你不错啊。”
慕容雪菲捡起一个土黄色的玉筒，看了一眼，递给凤如山。
“嗯，老胡很实在，他的经验一点也没藏私，这半年我可是收获多多，现在，就是没有师叔相助，我也可以完成任务。”
“你说我是多余的了。”
“嘿，老胡长相粗豪，做事还真细心，如果只看外表，不知多少妖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
凤如山根本不接慕容雪菲的话茬。
玉筒之中，记载了胡胜二十年来对死亡沙漠的探索，从水源、绿洲、妖兽、灵药、矿石的分布，到天气的变化，气温的高低，应有尽有，无所不包。
“那你会不会替他数钱？”
“除了师叔，谁还会要我，我嗓子又不好。”
凤如山一件件的把胡胜的“垃圾”收进仙府。
“我们有仙府，这个水囊没用，不……。”
慕容雪菲话到一半，急忙闭口不言。
“师叔别笑。在家的时候，我整天为几块灵石奔波劳碌，修为又毫无可取之处，像胡胜这样身份的大家子弟，根本不会看我一眼，更不用说交朋友了，想不到到了妖界，反而……，真是莫名其妙。”
凤如山摇摇头。
“朋友和身份无关的。大家子弟有大家子弟的难处，我们想交朋友，比你们散修更难。”
见身边一块洁白的小石头圆润光华，慕容雪菲俯身捡起，在掌心轻轻转动，长长的睫毛闪了两下。
凤如山心中不以为然，当然，也不会去和慕容雪菲争辩。
“你和胡胜混了大半年，他怎么说？”
“对这次试炼，胡胜也不知道更多，对五根金色蝎尾的要求，他也很奇怪。不过他对胡不言很是崇拜，又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不愿多说，我猜可能和我们的最终任务有关。”
“明明心里有话，就是不说，这种人最讨厌，你笑什么，你也一样！”
“咦。师叔，从老胡的玉筒上看，东面300多里的小绿洲中有个小湖，我们去看看吧。”
相处几十年下来，对付慕容雪菲，凤如山谈得上经验丰富了。
“真的？我看看。”
果不其然，慕容雪菲喜上眉梢，忘了凤如山的“可恶”。
“嗯。时间还早，我们慢慢过去，等黄昏时赶到最合适。”
凤如山连忙大点其头。
“凤如山，你不用担心，我也不是非杀胡胜不可。都说人妖不两立，可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在此之前我根本就没见过妖族。只是，你不担心胡不言知道了会影响你的成绩？”
没过多久，慕容雪菲就反应过来凤如山的用心。
“不会吧。老胡就是谈了谈他在死亡沙漠的经验，从不亲自出手帮我战斗，大长老只说要独自完成，并没说不能向别人学习啊。”
“你准备什么时间回青花城？”
“我听师叔的。”
“凤、如、山！”
慕容雪菲一字一顿，杀气腾腾。
“好，好。据老胡估计，想耗死金色巨尾蝎可不简单，5根金色蝎尾，大概要花两年时间。我们再等一年，总共两年半的时候回到青花城就差不多了。”
“你觉得胡胜估计得准吗？”
“老胡心思慎密，从不轻言，他自己是胡家子弟，再加上他对死亡沙漠的了解，应该没问题。”
“他会不会故意说错，毕竟，你们班上胡家子弟居多，让你一个外人拿了第一名，多没面子。”
慕容雪菲想到哪就说到哪。
“师叔对妖族怨念太深了。其实真说起来，大部分妖族性格豪爽，心直口快，喜欢直来直去，比人类好打交道。别的不说，就连他们的战斗方式都更加简单、直接、有效，不像人类那般花样繁多，有时反而显得华而不实，失之于繁琐。”
“胡说八道，我有什么怨念。不过你后面说的不错，这阵子我看你杀巨尾蝎，确实如此。”
“而且一开始，胡胜对我热情的稍稍有些过头了。我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想来以胡胜的沉稳，决不会做出这种自相矛盾的举动。”
“你对胡胜评价挺高啊，我还没听你这么夸过别人。”
“胡胜能舍弃外面的安闲繁华，坚持一个人在死亡沙漠中磨砺自己，二十多年不肯放松，这份坚韧，确实值得佩服。”
“这样的苦修之士，并不少见啊。你不也几十年没有一刻的放松！”
“我是没办法，被逼的，他是自我约束，根本不是一回事。而且胡胜可不是苦修之士，他志向远大，建功立业的欲望很强，对一个小小的据点根本不放在眼里。我，只想回家，回家晒晒太阳，喝喝小酒，可没半分的雄心壮志。”
“嗯，胡胜有这样的念头，也不稀奇。自从三万年前天地巨变，飞升变得几乎没有希望，求长生的苦修之士越来越少，无论修士妖族，大家逐渐专注于权势、争斗，层次越高，就越发明显。嘿嘿，修仙，修仙，修来修去，修得和凡人没有任何差别。”
凤如山嘿然不语。
这些，他根本不懂，当然插不上嘴。
……
“师叔都是金丹了，还非得在天然的湖水里洗澡，还胡说什么天然形成的水中含有当地的地气，对身体大有好处，我怎么感觉不到？弄个水球冲一下不就完了？在仙府里泡泡也一样啊。女人，真是奇怪。”
凤如山百无聊赖，控制着手中的小火苗，努力想让小火苗变出慕容雪菲的样子，但最多模模糊糊的勉强像个人形，连男女也分辨不出，更不用想有一丝慕容雪菲的绝世风华。
“要是师叔知道我把她变成这个样子，估计杀我十七遍也不能解气。洗个澡要一个时辰，真麻烦。嗯，师叔在洗澡。”
凤如山忽然一阵口干舌燥，心念动间，凝聚出一个冰冷的水球，“哗啦”，把自己淋成个落汤鸡。
“啪！”
凤如山对着自己脑袋狠狠地敲了一下。
“真该死。不知道师姐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