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玄给雨铃琳泡了热茶,同时告诉了她凝天麒来的消息。
“天麒吗?”雨铃琳不冷不热的,“让他进来吧,我暂时没有空闲的时间。”
凝天麒走进书房,雨铃琳连眼都没有抬,兀自处理着自己的事情。九玄抱歉的笑笑,找来椅子让凝天麒坐下。凝天麒将手中的盒子放到雨铃琳的桌子上,但并没有坐下。
“义母还是这般对我视而不见呢。”凝天麒无奈的笑道,“我带了义母最爱的阿萨姆,上次带过来估计快要喝完了吧?”
“你有什么事情等你母亲回来吧,她应该快要回来了。”雨铃琳的声音还是那般的没有温度。
“义母,您不能一辈子生活在阴影和孤独当中。”凝天麒终于对雨铃琳的态度有些不满了。
雨铃琳停住了笔,抬起眼眸犀利的看着凝天麒。雨铃琳第一次这样的认真的看一次凝天麒,凝天麒很好的继承了凝瀚凌的优点,谦和而平易近人,而且整个身形都充满着凝瀚凌的影子。
“九玄,你先出去,我和天麒谈谈。”雨铃琳对九玄说道。
九玄点了一下头,担忧的看了一眼雨铃琳和凝天麒。雨铃琳收起了面前的文件,十分认真的看着凝天麒。
“那你说说看,我的阴影和孤独是什么?”雨铃琳说道。
“义母,您还年轻,不应该用政事这种东西来压抑自己,谁都能看出来,您心上的伤口一直都没有愈合,这么久了,难道您真的不寂寞吗?”凝天麒向前走几步,“义母一直都是以心善作为口碑的,我也能感受到您的心善,虽然我和我的母亲给您造成了非常大的麻烦,但是您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们。”
“寂寞?”雨铃琳不禁露出了冷笑,“心都已经死了,何谈有寂寞可言?你也明白,真心这种东西,一直都是最奢侈的东西,连真心都已经失去,你以为还有其他的人能入我的眼吗?”
雨铃琳站起来,走出位置,背过身去,不经意的用手握住颈上挂着的婚戒。凝天麒望着雨铃琳的背影,那孤单的背影显得还是那么弱小。
“义母,你又瘦了。”凝天麒走到雨铃琳的身后,“您不该把自己放到这样的生活里,父亲走得早,但他不希望看到您现在的样子。您应该放下包袱,让自己活得像自己。”
“天麒,你真的了解命运吗?”雨铃琳缓缓地说道,“我只不过是一枚棋子,被命运玩弄于鼓掌之中,没有达到我自己的目的,我是不会让包袱轻易卸下的。天麒,你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和你父亲很相像,甚至比天翼还要和你父亲相像,但是你终究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所奋斗的目标,鸾堡这个地方不适合你,这里只会囚禁你的梦想和生命,趁现在还有充足的时间,还是远走高飞更适合你。”
“义母难道是因为愿意当凤王而心甘情愿的被困在这里?”凝天麒绕道雨铃琳的面前,抓住她的双肩,“义母,我是一个私生子,您不嫌弃我让我在您的身边长大,给予我和我的哥哥姐姐一样的疼爱,作为您的义子,我有什么理由把您一个人留在这里?这里太过窒息,就连义母的眉宇间的哀伤也越来越沉重,最该获得自由的莫过于您了。”
雨铃琳沉下脸,凝天麒看不清雨铃琳脸上的表情,但是他能感受到雨铃琳身上的那种锐气明显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少有的软弱。
“义母,让我作为您的风,给您新鲜的空气和自由的羽翼吧。”凝天麒将挡住雨铃琳脸庞的头发顺到耳后。
九玄重新走进来,雨铃琳向他点点头,九玄拉住凝天麒就要将他带走,凝天麒还在等着雨铃琳的回答。
“天麒,我已选择枷锁,这辈子都无法挣脱。”雨铃琳的话语和目光里浸满了哀伤,“你是自由的风,没有什么可以阻碍你,所以还是快些逃离这里吧。我还有个会议,你早些休息。”
九玄钳制住凝天麒,雨铃琳走过他的身边,对凝天麒视而不见。凝天麒的脑海里出现了雨铃琳那哀伤致死的声音:天麒,我注定要在这里失去一切,而自由的你不应该为我浪费一切。忘掉我,忘掉有关我的一切,去做最自由的风。
凝天麒挣扎着,九玄无奈的执行着雨铃琳的命令,不让凝天麒靠近雨铃琳一步。凝天麒望着雨铃琳绝尘而去的背影,叫道:“铃琳,你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
雨铃琳当时就愣在原地,这句话在她十五岁被关进牢中的时候,隔着冰冷的栏杆,凝瀚凌也说过同样的话,一模一样的字眼,一模一样的口气。如此熟悉的一句话,搅动了那本已尘封已久的记忆。当时,雨铃琳也是让凝瀚凌忘了自己,只是凝瀚凌没有这样而已。
“天麒,不要走你父亲的老路。”雨铃琳的身体布满了阴影,“忘了我,是你最好的选择。九玄,从今天开始,不允许凝天麒踏入鸾堡半步,除非我死了,一旦有何差错,我拿你试问。”
雪凰在鸾堡外等着雨铃琳,等着带她去前殿参加会议。雪凰看到雨铃琳的样子,没有多少什么,只是将她抱到自己的怀里。
“雪凰,我……”
“不要说话,哭出来会好一些。”雪凰抚摸着雨铃琳的头发。
雨铃琳松开了握住手杖的手,抱住了雪凰,将头埋到她的怀里。在雨铃琳独自的日子里,她也只有在雪凰的怀里才能如此痛哭,擦干眼泪坐上王座之后,她仍是叱咤风云的约塔瑟威尔,为民着想,一度曾遭到凤凰族内部一些富有的贵族家庭的暗杀,被捅过,被毒过,虽都是可以瞬间识破的雕虫小技,但是她还是中招,她是甘愿中招,受伤后她才能稍微休息一下,所以那些暗杀什么的都来吧。最近新添的伤还是因为疫病流行强行打开了一个贵族家庭的仓库用来救济被捅了一刀,不过按她的话来说,正好可以趁机铲除这些贵族毒瘤和一些不良思想。所以,凤凰族的古老血统的贵族,不是全部对雨铃琳有好感,那些敌视的人都称雨铃琳有仇富心理。
既然要使希望实现,就会难免产生杀戮,只是每次所扼杀的东西不同罢。不少人会拿雨铃琳和北冥绯比较,北冥绯是个心狠手辣的凤王,曾经对所有的贵族进行过残忍的镇压和剥削。而雨铃琳仿佛复杂一些,对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手段,她并没有剥削所有的贵族,对不同的贵族用不同的手法,南宫括对此是深有感触的。南宫家在北冥绯时期被狠狠的剥削过,但雨铃琳只是加重了南宫家的赋税,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所以南宫家还是属于支持雨铃琳政权的一方。
会议上吵的不可开交,而擦干泪水后的雨铃琳很淡然而冰冷的坐在王座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的臣民在那里争吵,也听着不同的意见。每次都是因为赋税的问题而吵得前殿里如同嘈杂的集市。雪凰看着这有些要失控的场面也是见怪不怪,这种只是吵吵的还算是低级的。
“每个人都想扩大的自己的利益,但毕竟赋税这种事情不是简单的加加减减。以前也有不少先王因为赋税的事情处理不当而导致不得民心,赋税也一直都是最让人头疼的事情。”雪凰看出雨铃琳已经被吵的有些受不了了。
“今年是灾年,赋税理所当然要下调,但是每个人都想得到最大的减少,等管理财政的人计算好才能做出不同的阶层、不同的职业应该做多少的下调。”雨铃琳淡然的喝口茶,与先前那个一度失控的雨铃琳截然不是一个人,现在的她非常冷静而睿智,尽量减少差错的产生。
雨铃琳的在位时间在凤凰族历代凤王中不算短的,但是确实出乎了她的意料的长。凝天麒没有再进过鸾堡一步,一般都是洛心尘去看望他,或者是他站在鸾堡外面向里面深深的遥望。
雨铃琳都不记得自己侍奉过多少代王了,时过境迁,当初认识和一起生活过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能叫出雨铃琳名字的人,除了自己的家人和平时一声生活的人,也只剩下龙王项鸿一个人。龙后沈阅世在西部边境的守卫中不幸过世,项鸿就一直一个人过着。龙族守卫的西部边境最近一直被外国势力侵扰,而雨铃琳的凤凰族固守的北方边境,因为和布利卡梅国曾经同生共死过,所以一直很和平,而且商业往来一直在不断的发展着。
雨铃琳整日不见离开凤凰族的统治范围,结果还是现任的王扬言要自杀才请动雨铃琳来一趟幽宁明勒。雨铃琳见到安然无恙的王说实话面容真的有些扭曲了,要不是看在那是王而且项鸿也在的份上,雨铃琳真的非常想教训这个普通人类中年龄不小的而在雨铃琳眼中还是个孩子一样的王。
“今日请凤王来,是因为感觉有一件事情应该和凤王说一下。”王终于想吐露了自己一直在隐藏的秘密。
“您是想说您的凤凰吧?”雨铃琳笑道,“我已经听九玄说了,您的凤凰是我的一支后代。”
王直接被呛,果然按以前先王的说法,没有什么能瞒过雨铃琳的眼睛和遍布全国的眼线。项鸿的接班人已经选好,他已经离退位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现在,凤王之位终于也要继续传下去了。
“话说,龙王殿下一要走,就留我一个老人家在王的身边还真是不习惯呢。”
“铃……”项鸿刚开口就发觉错了,他不自然清了一下嗓子,“约塔瑟威尔也是元老级别的,我要是退位了,您也能照顾一下王。”
雨铃琳摇着头,摆手表示坚决不干,自己已经和整个政权的世界有些脱离了,政权交替在所难免,而项鸿和雨铃琳这样的老人家已经和那些新鲜血液有些不太般配了。
“呃,问个问题。”王又忍不住了,“为何凤王的名字这么长?”
雨铃琳不禁笑了,说道:“我的王,那只是我的封号,我的封号是约塔瑟,按照凤凰族的传统全封号是约塔瑟·布加威尔,简称是约塔瑟威尔。”
王有些晕,皱着眉头理清关系后,又问:“那冒犯问一下您的原名是什么?”
“原名?”雨铃琳想到了自己名字那三个字,不禁莞尔一笑,“原名早已忘记了,都过去了这么久,早就没有人叫过我的原名了,怎还记得。”
每经历一任王,雨铃琳都要解释一次,不过她也习惯了。倒是那个凤王王位的继承人,却一直没有见到踪影。王向四处张望了一下,有些焦急起来。每一任王都对凤王和龙王很敬重,因为这两位已经不知道是经历过多少王的元老,而且,现在雨铃琳还握有对王的弑君大权,不好好的当一个称职的王,一旦有大量的民众请愿,王位不保还不说,还可能会丢命。
“王莫急,该来的总会来的。”雨铃琳淡淡地说道。
“可是,我明明提醒过他的。”越说不急总会导致越来越急,王倒是真的焦急起来。
雨铃琳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王还在等待着继承人的到来,却等到的是继承人被九玄抓了过来。王是受到了惊吓,一个大活人直接扔到他的脚边,着实吓了他一跳。地上爬起的人看到九玄那犀利的目光不禁有些想躲到王的身后,却被王一把抓住,揪了会来。雨铃琳轻轻一笑,这可比自己当年要狼狈许多。
“凝舜,是吧?”雨铃琳少有的温和说道。
被抓来的人显然是愣了一下,很小心的点了一下头。九玄冷哼一声,把这个叫凝舜的吓的一缩。
“从来就没见过这么麻烦的。”九玄很是不高兴。
“九玄。”雨铃琳笑道,“我当年不也是一样的窘境,凝舜被王雪藏这么多年,王终于舍得将他交付给我们,估计他也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就莫名其妙的被你抓来了,你着实吓着他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凝舜狐疑地问道。
王一拍凝舜的脑袋,不爽地说道:“这可是凤王,你说话注意一些。”
凝舜听到“凤王”两个字再次被吓着了,雨铃琳则露出了抱歉的表情,让凝舜先坐下,然后才说道:“我的王,您看,又吓着他了。”
“凝舜出自天翼王子的那一支血脉,主血统还是雪凤凰。”九玄说道。
“是天翼的血脉啊,天翼的血脉里倒是出了不少的人才。”雨铃琳欣慰地说道,“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天翼了呢,不知道他们几个都怎么样了。”
“那个,我是应该称呼您为凤王还是曾曾祖母?”凝舜实在是纠结。
“这个随你的意,以你顺口为准。”雨铃琳笑道,“我们此次来,可不是来讨论这个问题的,凝舜,你可是我的继承人。”
雨铃琳看到凝舜那瞬间凝固住的表情,继承人?开玩笑吧?凝舜对雨铃琳的说法实在是难以接受,不过继承人的这种玩笑应该不是随便开出来的。
“我就猜到他会是这种表情。”九玄做出了一个无奈的动作。
雨铃琳脸上荡漾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说道:“把邹迹远叫来,他对付继承人一直都有一手的。”
雨铃琳依旧笑容满面的看着凝舜,凝舜的感觉却是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