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当代西部文学文库-细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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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小记计立言

计立言先生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书法家。

在书法家前贯以“农民”二字,就意味着此人并非衣食无忧,而确确实实得一边舞锄一边挥洒风雅。书法是他心灵的慰藉,种田才是他聊以度日的本分和温饱的根基。

计立言老人生于新中国成立前,自幼习字,至今年近七旬仍笔力不衰,从20世纪80年代,在区地县举办的各种书法大展或竞赛中,常见他的作品赫然列于其中,且屡屡获奖,可说是西海固书坛上一棵不可多得的常青树。

在写这篇小文之前,我曾阅读过他的胞兄计立人于一九九二年介绍过他的一篇文章《历尽磨难痴心不改》,在这篇文章里,计立言被他的哥哥描写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有志之士,说他幼年酷爱书法,虽不识字,却用瓦钵和黄泥汤水在地上苦练,晚上睡觉时用手指在炕席上比画,天长日久,巴掌大的一块竹席竟被他用手指画薄画透。稍长,更加痴迷,临帖习字竟将两方石砚磨穿,由于家贫,他只有将家里所产的樱桃、杏子和桑葚卖掉才可换得少许纸张与墨锭。

读罢这则小文的当天晚上,我便找来一些刊有计立言作品的书画集来读,顿觉那一个个俊逸的小字精灵一样舞蹈起来。

有评论家评论计立言的字说,有欧、柳之遗风,得赵松雪之脉魂,笔势老道,内涵灵秀。

二茵茵一年冬天的一个早上,我因为采访事宜见到了这位笔耕数十年的老书法家。乍然相见,我还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站在我面前的这位乡下老人实在是太平常太普通了:矮小,单薄,一张窄瘦的脸颊,眼睫毛上还沾着因天冻风吹而渗出的一些泪水,旧呢子大衣,小裹腿,用一根竹杖挑着一个黄色的旧提包,里面鼓鼓囊囊装着他用以写字和生活的全部家当。落座以后,他便有些局促地掏出一个很旧的塑料袋,里面装有他数十年所获得的数十个大大小小的荣誉证书会员证和收藏证。根据这些证件与资料,我便暗暗将他的简历大约串在了一起。

一九三五年一月三日生于固原南郊,后入赘彭阳古城十里,一生亦文亦农,自一九七九年第一次在县级书法竞赛中获奖后,二十余年获大小奖项二十多个。其中以三项荣誉为最,一是曾获国家文化部举办的“龙脉杯”书法大赛优秀奖,另一是其作品被中国历史上第一座民办碑林——中国翰园碑林所收藏,第三便是一九九七年宁夏老年书画协会为其颁发的“荣誉会员证”。

回忆往昔,计立言觉得有两次机遇给了他在艺术道路上发展的契机,一是早年曾在固原拜师学艺,先后投在王守仁、李斗垣、赵逸民、刘兴德等先生门下,使他对书法艺术的传统魅力有了第一次的深层次了悟与参解;另一便是后来参加宁夏书协所办的“书法短训班”,在这次学习中,他有幸结识了大书法家胡公石,这位于右任先生的得意门生对计立言格外器重,他不但评价其字有“苏东坡风范”,且教会他如何使自己的作品体现思想与精神,如何形成气魄与风格的艺术方法。

熟则生巧,水到渠成,调畅自然,不要刻意,这是计立言集数十年艺术实践后得出的一条书法秘诀。

他总觉得书法的根在于传统,而传统并非一味的跟随古人而不可超越,这好比根雕家与木匠,根雕家可以将一根毫无用处的枯木打磨成一件稀世上品,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而木匠则只能将一块规整的材料做成一楔一铆的板凳。

他把目前“笔尖绕来绕去写字”的人称为“时派”。

他还把“现场泼墨”与动辄就给人题字题匾统称为“应酬社会”。

谈到目前的清贫与最终的书道时,计立言老人微微一笑说出一句话:贫不足羞,可羞者贫而无志。他还讲了一个早年的故事作为自己思想的注释。说昔日平凉有一书家张关雪,才艺过人,穷困潦倒,临近年关时,有许多达官贵人邀他去府上写字,都被他一概拒绝,而他每年总是将自己最得意的对子送到庙里任人们去拿。后来人称其为“平凉才子张关雪”。

他认为书家最终的目标就是要遵规守道,要体现人的价值,而人一旦失去价值,即使你才高八斗也不会有深的造诣和“道”上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