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日子过久了,是不是就容易麻痹大意,放松警惕?想当初,也都怪她一时大意,做事随心所欲,不加深思,轻易去那庙中寻人,才使得自己与若尘身陷囫囵,还害了赵远哥哥性命!想着心里便是一痛,不论前世今生,总是有着年轻的生命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消逝,哥哥是如此,赵远也是如此,她,实在是个不祥之人!更可恶的,暗访多年,那凶手便如同在世上凭空消失了一般,更不用说是那幕后主使之人,竟是半点讯息都查不到。血债血偿,报仇雪恨,当初她立下的誓言,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实现!
慕容襄握紧拳头,收敛心神,不去想那神秘的声音,推说自己身体不适,当下与爹爹向圆净方丈告辞,转身就要走出大殿。
仿佛知她心意一般,那个声音幽幽叹息一声,又自响起:“即种因,则得果,一切命中注定,你又何必自责?来与不来,随心,随缘,随性,随你。”
慕容襄闻言,如身遭雷震,心道,自己心中所想,那人怎会知晓,难道竟会读心术么,却是何方神圣?听那声音,应为男子,清淡深远,却不能确定年龄,所说字句,皆是满含禅意,此人对自己应无恶意。若她此时不去那厢房中查看个究竟,就算回府,也是不能安稳,挂念至深。
“只你一人前来,切莫告知他人。”那声音接着又说道。
慕容襄生生停下脚步,心中做了决定,回头禀道:“爹爹,烦你与方丈说会话,我去去就来。”说着,疾步朝那发声之人口中所说的厢房走去。
她按那声音所说位置,数到第四间,与别的厢房一样的暗红木门,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走到门口,又转头望望身后,眼见并无他人跟来,于是放心伸手过去,轻叩数下。
“进来罢。”那声音这次却是从屋内响起来。
慕容襄轻咳两声,理了理衣衫,推门进去。
屋内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气氛很有些妖异与古怪,慕容襄目不能视,不敢妄自行动,只好立在原处,心想,这位高人难道有什么苦衷,不愿意以本来面目见人?想到这里,转身回去将房门关上,又摸索着回头站定。
“你从何而来,往何而去?”声音从面前二十步之外传来。
“从来处来,到去处去。”慕容襄微笑答道,心想自己前世古装电影电视看得多了,这样的对话,简直太小儿科了。
那人听她答得顺口,似乎愣了一下,又问道:“你是谁?”
慕容襄呵呵答道:“我叫慕容襄,字子非,是南棠慕容府上第三子。”
“不是,你不是慕容襄。”声音传出,却是肯定的语气。
慕容襄吓了一跳,勉强笑道:“我不是慕容襄,却是谁?”
“或者,老衲应该问,你是什么?”那人的声音又从漆黑中响起,这下才是把慕容襄吓了个半死,险些昏倒过去!
这人究竟是谁啊?竟似乎知晓她的底细!此时此地,连番的追问,意欲何在?她脑中转动着数种思想,都不是自己可以认定的答案。
见她沉默不语,那人轻笑出声:“小女娃莫怕,老衲对你并无恶意。”
慕容襄索性背靠门上,双手抱在胸前,漫不经心说道:“我既然敢来,就没什么好怕的。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问我四问,现在也该我来问你,不多,却只四字……你又是谁?”
那人哈哈大笑:“你这个娃儿,倒是很有意思!你来寺中找寻老衲,如今就在你面前,竟不知老衲是谁么?”说着,屋内突然一亮,却是那人点了一盏烛台,火光摇曳,将彼此面容照得清清楚楚。
“啊,天目神僧!”慕容襄闻听此言,猛然想起,惊叫出声。
但见那人手持烛台,身披青绦玉色袈裟,身形清瘦,面容枯槁如柴,目光安宁平和,正慈眉顺目看着自己。
“我且问你,你是听谁人所说,老衲身居大佛寺内?”天目神僧问道。
慕容襄知道这天目是得道高僧,不敢怠慢,拱手作礼,恭敬答道:“子非昔日听那丞相萧桓所说,不知是真是假,今日到得寺内,是想乘机拜会一番,并非故意打扰神僧清修,还请神僧不要见怪。”
天目神僧点点头,道:“老衲借住大佛寺之事,本十分隐秘,却被朝廷之人获悉,这个萧丞相果然深不可测。”
他看了看慕容襄,说道:“你是否正自奇怪,我为何知道你的来历?”
慕容襄见他说话笃定,诚实答道:“是有些奇怪,还请神僧指点为谢。”
天目神僧将烛台放于供桌上,自己寻一蒲座盘腿坐下,招呼慕容襄:“你也过来坐吧!”
“不敢,不敢!”慕容襄走了过去,与天目神僧面对面坐下。
“漓水之南,有神子天降。”天目神僧淡然说道:“我二师弟神算子辞世之时,其灵魂出窍,飞到我修炼之处,这句话,便是他对老衲说的。”
原来天朝国师神算老人竟是他的师弟啊,难怪他知道自己来历!
天目神僧继续说道:“老衲师兄弟三人,师出绝世奇人鬼谷先生,只老衲一人苦心清修,意欲修得正果,得道升天。那二师弟神算子,和三师弟地眼,一在大汉,一在蒙傲,却是一心辅助各自君主,贪恋世间荣华富贵。他二人天资本在我之上,如此一来,修行却是停滞不前了。这十年来,老衲执着修行,天目已开,世上万物,各种形态,在老衲眼中,该是怎样,便是怎样。所以。”他直视着慕容襄,慢慢说道:“你在老衲眼中,不过是一缕幽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