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男子终于喊出一声,那一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样地震动人心,那样地饱含深情。
听到这样的声音,她嫣然一笑,一滴珠泪不由自主落了下来,身上似乎有了一点知觉,小手伸出,努力伸向那熟悉的身影,樱唇开启,一合一张,无声喊出那个名字:“若……尘……”
“公子,是我,是我,是我……”那曾经惜字如金的男子,喃喃回应着,缓缓低头下来,双手相握的一刹那,骤然一震,接着便是一下子紧紧握住,往自己身前一扯,将一身喜服的女子拥进怀中,紧紧抱住。
一触到那温暖的怀抱,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担心良久,恐惧良久,不曾想到,这秋菊口中的穆大哥,却是若尘!
将与她洞房花烛的人,是若尘……
思及方才所看见的情景,那白发如雪,那声情并茂,心中却是大乱。
难道,这满头银丝,竟是为了她么?
若尘,一直少言寡语,内敛于心,他不说,她也不会问。
但只是不问而已,并不代表全然不晓,并不代表懵懂无知,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他眼中偶尔闪过的情意,毕竟不是圣人,那隐藏得极好的心思,在不经意间,总有泄露的时候,即使,只是一瞬。
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魅力,足以吸引身边的所有人,但是,对于若尘,却是最不敢触碰,不敢伤害,在她心中,亲人一样的感觉,才可以天长,才能够地久……
所以,他隐去心思,她也就忽略感觉。
所以他不说,她也不问,永远,都不会问。
而此刻,柔软无力的身子,被他紧紧抱着。
生平第一次,他将她抱得那样紧,那样情绪外露,那样忘乎所以,就好像生怕一松手,她又将消失不见一般。
那具因为长年练武而强健有力的身躯,不若以往的清冷,却是火一般的炙热,烤得她的身子渐渐有了知觉,有了生气,逐渐暖和温热起来。
“若尘……”心底有丝困惑,有丝不安,身上的力气开始慢慢回来,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发出声响来。
但是这无声的呼喊,却是让他微微一震,瞬间回神,有些不舍地,轻轻放开她一些,低头询问道:“公子,你……”上下检视一阵,心有所悟,手指疾出,凌空一点,解了她的哑穴。
一旦嗓音回复,慕容襄便是低低道出:“若尘,你的头发……为什么……”勉强伸手过去,握住那一缕如雪银丝,纠缠于指尖,那耀目的白,惹出最深的心疼,一时间,珠泪不住滴落,在那白发之上,生出艳美的波光。
“公子走了,凭空消失了,若尘便是死了一回,第二日清醒过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莫若尘直直望着她,目光如水,声音渐渐沉静下来:“公子的容貌,还是一点没变,但是若尘,已经这样……若尘这副模样,公子会嫌弃么?”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怎么会!”慕容襄含泪道:“这发丝,是为我而白,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家的若尘,都是我最亲近的人……”
珠泪,一滴一滴落下,带着重逢的喜悦,带着深深的感动。
眼前的男子,为她,一夜白头,这份心意,这份痴情,今生今生,已是无以为报。
“公子,我等了那么久,以为公子再也不回来了……”烛光之中,男子的眼,逐渐变得迷蒙无助:“我找遍了这点仓山脉,每一座巅峰,每一条河流,每一个山洞,哪里都没有公子,都没有……”
“傻子,我被带去了另外的地方,你怎么会找到呢?”感动于他的执着,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想了想,又问道:“对了,你与这家人,是怎么结识的?”他们说他姓穆,这里的口音,莫和穆,很是相近……
“我去年在山里转悠,遇到铁牛被一头熊瞎子追赶,我无意中救了他,还帮他在山崖上摘到给大娘治病的药草,他就带我回家来,大娘非要认我做了她的干儿子,就此结下缘份……”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大娘那么喜欢你,什么好事都想着你……”话未说完,忽地低头瞥见自己身上的大红喜服,猛然想起自己此时的女儿装束,一下子反应过来,身子一震,立时呆呆望着他,嘴唇嚅嗫着:“若尘,我,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是,我是……”
“公子是女子。”莫若尘静静看着她涨红的俏颜,声音仍是波澜不惊:“我早知道。”
什么?早知道?
慕容襄睁大了眼:“什么?你知道?你何时知道的?”
“刚到云山的时候,师父他们告诉我的。”他淡淡说着,唇角已经忍不住微微上翘,一脸向往神情。
这样的话,却是让她愣在当场。
云山?
他在云山学艺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别?
一开始,就知道?
想到最初重逢的时候,她受伤昏迷之际,还不忘叮嘱他别脱自己的裤子;想到几回葵水来临,骗他说是旧疾未愈所致,而他,还将手贴在自己小腹之上,注入内力,帮她缓解痛楚……
跟他朝夕相处,对他全然信任,并且,为了这性别身份,千方百计隐瞒,煞费苦心,却原来他都知道,一开始就知道,却什么都不说,任她演戏,任她说谎,自是静静呆在一旁,看尽风景!
原来,被蒙在鼓里的人,从来,只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