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语言的词汇理据大小,除了词汇结构比例外,还取决于动态的词义变化。词义变化是绝对的,这是因为i)社会历史的发展会使指称意义发生变化(如下文举例的manu,pen);ii)新事物新概念命名需要赋予旧词以新义(如下文举例的scene,al鄄lergic);iii)使用者对事物看法和联想的改变引起词义变化(如下文举例的villain,Black);iv)本族词受外来同义词的挤压影响而改变词义(如下文举例的deer,pig);v)原词的缩略、简化也会改变词义(如下文举例的private,general)。一般说来,无论是单纯词还是合成词,其最初出现的意义都有一定的理据。随着词义的引申和演变,其理据就会有所下降。正如Li &;Thompson (1981:46)说的”一个词刚形成时,其词的字面意义和词的总体意义还是比较一致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的语义相关性渐渐拉开,最后理据就失去了冶。
用原型范畴理论来解释,理据丧失的过程就是语言非范畴化的过程。一个词的典型意义一般是有理据的,随着表达的需要,典型意义通过泛化、虚化和喻化等而不断变化,由此产生的新义逐渐失去了典型范畴意义。如Taylor(1989)在《语言范畴化》中考察了climb 几个不同的意义:
a.The boy climbed the tree.
b.The locomotive climbed the mountain.
c.The plane climbed to 30,000feet.
d.The temperature climbed into the 90s.
e.We climbed along the cliff edge.
a.是climb 的典型范畴意义:“从低往高、使用四肢、相当费力。冶但b.、c.、d 分别没有了”使用四肢冶和“相当费力冶意义,e.甚至连”从低往高冶的意义也没有了。汉语中如“小姐冶,典型范畴意义是”富贵人家未出嫁的年轻女儿或女子冶,但随着公关小姐、三陪小姐和服务员小姐的出现,这些典型范畴意义都丧失了,只剩下“女性冶意义。可见这种从典型意义(即原型)向非典型意义转变的非范畴化必然削弱了原型的理据。
用符号任意性理论来分析,词作为语言的符号是任意性和约定性妥协的结果。约定性保持了语言符号所代表的意义的延续性和稳定性,为语言沟通提供了理据性。而任意性保证了对不断增长的表达需要的满足,使词汇意义能够在约定的框架内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表达的需要有所变化和发展。没有语言的任意性,对词汇原来约定的意义就不能改造,词义就不能发展,而如果没有语言的约定性,词义的发展就失去了基础,就会因为理据性过分降低而得不到全社会的认可和使用。因此词义的发展是在一定框架内进行的。词义的发展和变化有三种基本情况:词义扩大、词义缩小和词义虚化。5.5.2.1词义扩大从最早开始的特指意义、具体意义,术语意义等逐渐扩展到较为普遍的、抽象的和一般的意义,英汉语言中的词汇中,尤其是基本词都经历了这种语义扩大和泛化的过程。如:
词原来意义扩大意义
manu
bribery手稿
给乞丐的剩饭作者原稿,手写或打印的
行贿、受贿
orientation scene向东面舞台上的房子方向景色cookbook
pain烹调书
惩罚详尽的说明书
痛苦
arrive
holiday alibi allergic靠岸
圣诞节、复活节等不在犯罪现场(法律语)过敏(医学语)到达任何休息的假日借口、托词
厌恶
oil
butcher
河橄榄油
杀羊的人黄河油的统称
宰杀任何牲畜的人所有河流
好女子面容美好各种事物美好
匠木匠各种有技术的工匠
衣上衣所有衣服的通称
管
灾钥匙
天火细长的管子,管理
一切灾害
达
联姻道路畅通
两家由婚姻结成亲戚一般的畅通,包括语言
不同单位建立的紧密合作关系
工程大土木建筑工作需要投入巨大人力物力的工作“管冶的最早意义是”钥匙冶,如(左传)有“郑人使我掌其北门之管冶,这是因为古代的钥匙都是用竹管做的。后来由竹管引申为水管、铜管;由钥匙引申出掌管、管理。这样,”管冶的“钥匙冶意义消失了,而“水管冶和“管理冶的意义联系也就中断了。allergic 从医学上一种病症引申到”引起反感冶,使原来的理据丧失了。这种理据的丧失往往是词义引申比喻的结果。有些词本义和引申义共用,理据尚存,如“同志冶的本义”为共同理想事业奋斗的人冶,引申义为“人们彼此之间的称呼冶。另一些词的本义词典已不记载了,理据较弱,如broadcast 原意是to scatter seed over a field,现转为”广播冶。
5.5.2.2词义缩小
词义缩小和词义扩大的演变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说,意义是从泛指到特指,从抽象到具体,语义外延缩小。
词
meat原来意义
食品和饮料缩小意义
食用肉
dear野生动物鹿
garage
poison liquor hospital安全地方
饮料液体
休息游乐场所汽车库
毒药烈酒医院
spinster纺织女未婚女人
pill girl药片年轻人避孕药女孩
capsule
knight bird小盒
年轻人雏鸟胶囊
爵士鸟
虫所有动物昆虫
寡丧偶女性丧偶
金金属黄金
瓦土器已烧总名房顶盖的瓦
臭气味臭味
禽鸟兽总称鸟类
宫房屋皇帝宫殿
脚小腿腿的接触地面部分
丈人年老之人岳父
处分处理、安置对犯错误或违纪的人处理
一般说来,词义缩小远没有词义扩大普遍,因为这不符合词义发展的规律。词义缩小和外来词进入有关。如pig、sheep 和cow 作为本族词既有猪、羊、牛的意思,也指猪肉、羊肉、牛肉。法语同义词pork、mutton、beef 进入英语后,pig、sheep 和cow 就放弃了猪肉、羊肉、牛肉的意义,专用动物名了。词义显然缩小了。
有些词义的改变也说不上是词义扩大或缩小,而是新义的增添。这主要是有两个渠道。i)联想引申。如英语中的premises,最早是法律术语,经常出现在关于不动产的文件中,意思是“上述各点冶或”如上所述冶,但对一般市民来说,由于这个词和房屋等不动产有联系,久而久之,这个词就产生了语境联想,引出了“房屋及其地面附属物冶意思,以至最后词化下来,并作为premises 的主要意思。ii)简化造成。如private 是”私人的冶意义,但作名词还有“士兵冶的意义,这个意义的增添是语言缩略简化引起的。“士兵冶意义,英语原来是用复合词private soldier 表示的,在语言经济原则作用下,这个复合词通过剪切soldier,保留了private,结果private 有了”士兵冶意义。同样,abolition 原来仅是“废除、废止冶的意思,由于经常有the abolition of the slave trade 的使用,后来为精简表达,只说abolition 表示整个短语意思,结果这个词又添了”废奴运动冶的意思。下面是更多例子:
词
saloon原来意义
轮船大厅新添意义
大轿车(a saloon car)
periodical
general daily transistor定期的
全面的每日的晶体管期刊(a periodical paper)将军(a general officer)
日报(daily newspaper)
半导体收音机(transistor radio)
editorial编辑的社论(editorial article)汉语同样有这种情况,语言的缩略和简化导致新词义的出现。Packard (2001:
276)专门谈到这个问题。如“地铁冶的全称是”地下铁道冶。在“地下铁道冶这个短语中,”铁冶是本义,表示一种金属。但在缩略为“地铁冶后,”铁冶的意思就变了,出现了“铁路冶的意义。再如”面的冶是“面包车冶的简称。在”面包车冶中,“面冶还是”面粉冶意义,说明“包子冶的材料,但在”面的冶中,“面冶的意义是”面包冶。同样“彩电冶和”彩色电视机冶,在全称中,电是本义,但在简称中,电的意义是“电视机冶。“光纤冶的全称是“光学纤维冶,这里的“光冶和“纤冶是本义,分别表达“光线冶和“微小冶,但缩略成“光线冶后,光是”光学冶的意思,纤是“纤维冶的意思。词语缩略后出现新的搭配不仅改变意义,还改变词性。如”纤冶是形容词,一般作修饰用:纤尘、纤毫、纤毛、纤度等。但在“光纤冶中,成了名词。“公托冶是”公办托儿所冶的简称,“托冶是一个动词,表示”委托、寄托冶意义,但在“公托冶这个缩略词中,”托冶不再是动词的意义,而是“托儿所冶的简称,具有了名词的词性和机构的意义,这可以从”入托冶的“托冶表示出来。再如”劳保冶和“劳改冶,它们的全称分别是”劳动保险冶和“劳动改造冶。全称里的”保冶和“改冶是动词,分别是”保护冶和“改变冶的意思。但缩略为”劳保冶和“劳改冶后,就变成了”保险冶和“改造冶意义,词性也由原来的动词变成了名词。
词义的扩大或缩小还往往伴随着词义色彩的改变,这主要是人们对某个阶层、职业等形成的心理上偏见或重新认识引起的。如villain 古时指种地为生的农民,由于贵族阶层往往把农民和粗鲁、坏人画等号,逐而渐之,villain 的词义变为”恶棍冶。再如,lust 和lewd 原来意义分别是pleasure 和ignorant,并没有贬义,现在才有“性欲、物欲冶和”淫荡、好色冶的意思。相反Black 一词在歧视黑人的时代有贬义的意义,但随着黑人地位的改变,黑人加入到美国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大家庭,人们对黑人态度的转变,Black 成为了褒义词。还有marshall,原来是“马夫冶,现在是“元帅冶,angel 原来是“messenger冶意思。无论是从褒义到贬义,还是从贬义到褒义都会影响词汇理据。再如:
词语原词义现词义
craftsman
shrew cunning 策划骗人高手
邪恶的有学问的
暗地里谋划做坏事工匠、名匠
精明能干的狡猾的精密计划做某事
老板有剥削性质的私营企业业主领头的掌权者
我们看到,不管词义扩大还是词义缩小或色彩意义的改变都是理据丧失的过程。尤其是不少词已经失去了词源,理据更是难以发现了。如pen、car 的原来”羽毛杆笔冶和“四轮马车冶意义在现代词典不记载了,同样,broadcast 原来意义是”scatter seeds冶,drive 原来意义是“drive cattle冶,现在词典都没有这样的意义了。不知道词源,理据就没有了。有些词典还保留源义,如chip 指我们吃的”薯片冶或计算机上的“集成片冶,它们有什么关系?只有查词典,才知道chip 的原来本义是木、石碎片。
5.5.2.3词义虚化
一些实词在长期的使用中往往会逐渐虚化,也称语法化,即实际意义的丧失,语法功能的增强。这种语法化的过程是理据丧失的过程。正如Langacher (2000:296)说的,语法化是由词项逐渐演变为一个语法成分的过程。Driven &;Verspoor (1998:62)更具体了:语法化就是原来可以自由运用的词转变为在构词或句法中不再独立使用的语法标记的过程。如英语派生词缀鄄ful、鄄less、鄄ship、鄄ly 等,原先都是自由语素,不仅有其独立的形式(full、leas、shape、lic),而且有其明确的词义:“满的冶、”没有冶、“创造冶、“身体冶。后在使用当中,由于经常和某些词共现,意义逐渐虚化,或获得了一种概括化意义,笼统地表示”有的、多的和具有某种性质的冶,“无的,不的冶,”状态、性质和情况或身份职位冶,“方式、程度冶等。虚化后,成为了词缀,又加强其构词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