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姐姐！快上来！”
一片黑压压的鸟影里突然俯冲而下一只巨大的凤凰状飞行器，光芒四射的九条羽尾翱翔漂浮在半空之上，赫然是一架精密灵活的战斗机器。
“嗖——”袖中长绳如蛇尾般卷上凤凰羽翼，莫如月一个箭步飞身冲了上去，漂亮地翻身坐进驾驶座，转头对全副武装正凝神驾驶飞行机的龙雅公主吩咐道：“小晴，把烛桃带走，马上！”
“好，看本公主的绝技！”
龙雅晴左手微转的控制杆，右手往前方的键座迅速一点，巨大的金色凤凰顿时扭转方向朝云霄飞去，随即在尾部生出十几条长长的绳索，以一种绝对温柔的方式轻轻托起昏厥中的烛桃振翅而去。
“啪！”
混乱中，一支精致的短箭骤然自半空穿透而出，不偏不倚钉在柳木景所在位置正上方的柱子上。
“让我们一决胜负吧，柳木景！”
莫如月跨站在凤凰基座的尾部，手里架着一支小弓，弓弦久久不能平静。皎洁的月光下，大红色衣摆随风猎猎作响，半明半暗的影子疾速消失在眼界，只剩那一声高呼一遍遍回荡在耳际——
让我们决一胜负吧……
决、一、胜、负！
“殿下，夜凉风寒。国事虽重，但龙体也一样要紧，还望陛下早些歇息。”皇后从侍女手中拿过披风细致地给柳木景披上，重新修整的妆容虽已恢复原先的温婉高贵，却是难掩其间的那丝狼狈与仓皇。前一刻的心惊肉跳尚未平复，北宫更是狼藉满地杂乱无比，然而皇后却对此只字未提，仿佛刚才的那些都只是幻觉，今夜平淡无波，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嗯。”柳木景转头对皇后微微一笑，神情温润，“有劳皇后了。”
皇后心底一暖，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即使她这个皇后至今仍是完璧，但至少……皇上对她的温柔从来都没变过。他总是一如既往对她微笑，对她爱护有加，就算是无理的要求也会有求必应。本性那么酷厉无情的皇上，却独独对她忍让怜惜，如果不是因为心里有她，又要如何解释呢？只不过，也许是……皇上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这么想着，适才烛桃的话引起的不安逐渐趋于平静，皇后的目光渐渐变得炙热柔情起来，抬头对望柳木景的眼睛：“皇上，今夜就让臣妾服侍……”
“一决胜负？哈哈哈……”柳木景却突然转过身走向圆桌，背对着窗外的那轮明月笑得很是畅快，“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竟然说要与孤一决胜负？！哈哈，皇后你看着吧，这个乱世一定会变得很有趣呢！”
“皇上总是很喜欢争斗呢，从小到大，一点都没变啊！”脸上的尴尬瞬间扫去，皇后愈发温婉体贴，只在那缠绵的目光中透出一丝一毫的无望。
果然，他在乎的从来就只有权力、地位，以及无休止的明争暗斗……把如此黑暗残酷的东西当做一种乐趣，还能如此优雅闲适生活着的人，全天下也就只有皇上一个人吧？可是，这样的人根本高不可攀，无法沟通更无法对等交流。这样的人，还能遑论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感情？哼，也许不是他不肯给，而是他根本没有！
但她又怎么能甘心呢？！怎么能甘心！
皇城南的一个偏僻宅院里，莫如月花了整整三个时辰才终于将烛桃的断臂“完好无缺”地接了回去，但也只是表观完好无缺，即使用再好的药恢复得再迅速，她的右臂也只能做些简单的动作，握剑什么的怕是有心无力了。
不过，莫如月微微勾了勾嘴角，女人还是温顺些比较好，烛桃这种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性格就是连她都有些受不了，更别说男人了。她突然有点同情起秋水居子来，毕竟爱上烛桃……确实是一件需要持久耐力的浩大工程啊！
“还有心情笑，看来你很乐观。”转角闪出一片白衣，裹挟着隐忍着的怒气，口吻是风雨欲来的平淡。
莫如月叠着腿坐在走廊的长凳上，对着柳木原挑了挑柳眉：“不笑，难道你想看我哭吗？哎哎，不要一恢复记忆就要找我报复啊，不然我不介意——再让你失忆一次。”
“你敢？！”柳木原冷喝一声闪身而来，白袖挥起一阵杀气腾腾的寒风。
“怎么？”莫如月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微微眯起眼，“又想掐我脖子？你以为我的脖子是橡皮泥吗？掐着好玩？”
肌肤相触的刹那，柳木原浑身轻轻一颤，久违的，仿佛渴望了很久很久一样……却又不知为何，希冀到让人想要逃避，逃避那个残酷的事实，逃避那个清醒的认知。
“放手。”柳木原冷冷地盯着莫如月，脸颊莫名的有些白，似乎又有些红。
“哈？！”莫如月却拽得愈发紧了，“你说放就放，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放手。”
“那你保证不掐我，不对我动手？”
“我不动手。”
“吓！”莫如月倏地收回手，仿佛被蛇咬了一般，在柳木原明暗莫知的目光下甩甩袖子，“别以为我还是那个脑残的南宫佩雪，喜欢粘着你……其实我一早就说过了，我是莫如月——喂，喂喂！你要干什么？”
该死的！在莫如月松手的刹那，柳木原的眼光骤然变得冰冷。
“你竟敢松手？”柳木原俯在莫如月身上，眯着眼冷冷质问，方圆五百米内涌动着强烈的杀气。
“有病！本人从不跟脑子进水的疯子交流，恕不奉陪！”莫如月一把推开柳木原，闪人！
“呃——你究竟要干什么啊？放手！”自从柳木原恢复记忆以后，性格倒是没什么变化，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莫如月头疼地扫了一眼，居然神奇地发现这个冰雕一般的冷血弑神那一向都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似“受伤”的神情？
“亲我。”柳木原突然抬起头来，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满眼期待。
呃？？？如果可以，莫如月真的很想以头撞地！
“亲我，我就放手。”柳木原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这种表情，淡漠无温的表情，仿佛事不关己般高傲冷酷。莫如月弯起眉眼，笑眯眯地凑近他的脸颊，凑到他耳际大喝一声：“你做梦！”
“你不亲我，那就我亲你好了。”
柳木原丝毫不为所动，只拿双手牢牢箍紧莫如月的身体，冰薄的吻烙在那温润的唇上，不似以往那般疯狂霸道，却是异常的温柔，笨拙而生涩的温柔。
“唔——”莫如月睁大眼睛，愣愣地不知所措。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悲伤气息从他身上传出来，仿佛隔岸相望的两个人，在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却只能孤独绝望地看着河流渐渐变宽，对岸越来越遥远……
有一个词，叫做错过……
有一个词，叫做遗失……
有一个词，叫做——对不起。
对不起，我爱你。
对不起，请原谅我曾经那么残忍地把你推开。
对不起，再让我任性一次，最后一次，以爱你的姿势亲吻你。
“闭上眼。”幻觉般的温柔，弥漫着强烈的无法忽视的悲伤……
“嗯……”心伤的气息，那么熟悉，熟悉到让人无法抗拒。
莫如月缓缓闭上眼睛，却又在后一刻陡然睁开，碧色的瞳孔里一抹青色在冬日暖洋洋的阳光下异常扎眼。
青山倚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胸，腰配长剑，东风簌簌吹来，托着片片洁白的雪花。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
“你们在干什么？”
慌乱，莫名的慌乱……无法压抑的慌乱与心虚。
推开柳木原，莫如月竭力淡定地整整衣服，正襟危坐在长廊上，面朝天空，嘴角微微抽搐：“在……晒太阳！”
“嗯，”柳木原一闪而逝眸中的黯然，拉起莫如月的手坐在她边上，面朝天空附和道，“晒太阳。”
“可是，”青山见状险些抓狂，陛下……如月……“现在已经下雪了……”
“啊？已经下雪了啊……”莫如月眼睛一亮，突然跳了起来，对着漫天的雪花一握拳，“哟西！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天降瑞雪与我红蝎如月，定是庇佑我军势如破竹，风行天下！天灵灵地灵灵，保佑我一定要打扁柳木景那混蛋，竟然胆敢勾引我的女儿！士可杀不可辱……”
“咳咳……”室内的烛桃异常丢脸地咳了咳，脑门闪过无数黑线。莫如月现在脑子里装的肯定全是都是满满的浆——糊！
“烛桃！”那几声沙哑的咳嗽在莫如月耳里瞬间升级为天籁，只见她动如脱兔，迅速离开那个是非之地蹿进烛桃房里，差点就没热泪盈眶：“你醒了？！”好快……
“要不是你们在门口闹个不停，我能睡得这么不踏实？”烛桃不无鄙视地斜了一眼。
自从莫如月被凰音公子蛊惑了一遭之后，体内的某些东西似乎被唤醒了一般，无法再冷眼处世，绝情待人。这样的莫如月，似乎变得更为矛盾纠结，却也更为真实热血。像是重新找到了生命的方向，不再只是一个冷漠迷茫的杀手，而是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的重生。
但眼下，重生之后的她却是仍要背负起之前惹下的无数麻烦，比如美人，比如江山。
“娘，大事不妙了。”柳逸菲负手走了进来，一脸严肃认真，气鼓鼓的腮帮子却出卖了她的扮相，显出七分的可爱来，“景叔叔说话不算话，不但不肯做我的男宠，居然还派兵来抓我们！现在全部的城门都被封锁了，官兵正在挨家挨户搜查，舅舅说大概明天早上就能找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