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那是什么东西?
莫如月随琉璃快步朝东宫赶去,没有回应青山,也没有再回头看他,只留下一抹苍白的青色僵直寡欢地伸展在半空,犹如折断的羽翼一般苍凉。
“公主殿下,是谁?”莫如月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慌,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不住地发紧。
柳木原的孩子,除了柳逸白和柳逸菲,还会有其他人吗?但是柳逸菲他们不是在天山呆得好好的,怎么会出事?又怎么会受……重伤?所谓血浓于水,即便莫如月没有体会到怀胎十月的艰辛,但是这种血脉相连的心灵感应叫她十分的难受,甚至比当初听到莫如枫中蛊还要忐忑。
她的女儿,还没得到应有的母爱,就要夭折于世了吗?不,她绝不允许!
在看到浑身是血的柳逸菲的那一刻,莫如月的母性关爱被骤然激发,然而她自己却没有这样的自知,除了面色有些凝重,并不能看出其他什么异样。
“玉神医,公主殿下的伤势如何?”一向淡漠冷静的修云此刻却是焦虑满面,淡褐色的眼眸下埋着深深的担忧和怜惜。
“现在还不知道,容在下检查一遍再做定论。”一边说着,莫如月迅速解开那娇小身板上残破不堪的刺目血衣,只见那本该光洁如玉的背上铺陈着密密麻麻的血点,到现在还在止不住的往外冒血。太残忍了!哪个禽兽竟忍心用钉板对付一个才七岁大的小女孩?!
“小菲!小菲你醒醒!你醒醒啊……”甫一进屋,柳逸白即刻挣脱宫人的怀抱,红了眼睛扑向昏迷中的柳逸菲,小脸上的悲怆忧惧令人禁不住动容,胭脂在一旁冰冷神色,却瞒不过眼底的一片晶莹,这两个孩子,是他们带大的啊!
“玉离子,”冰白的衣角闪入屋内,柳木原大抵是最没情绪的那一个,酷绝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连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凉薄,“孤要你在三炷香之内治好公主的伤势,不然……”
“不然?”莫如月冷冷打断他,身上的酷寒尤甚于之,为什么受伤的不是他?!为什么要别人承受他所造下的罪孽?!“陛下爱怎样就怎样吧,三炷香那是绝没可能的!”
柳木原不妨有人胆敢无礼犯上,眼底骤然聚起一片九天玄冰:“你是不是……”
“啊!神医!”柳逸白这才惊觉有一个医师正在为柳逸菲包扎,遂华丽丽地打断了柳木原激动万分地扑向莫如月抓住她的手泫然欲泣满眼乞求,“神医啊!你一定要救活小菲!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一定要救活她!”
“嗯,”莫如月一手快速为柳逸菲止血包扎,一手抚上柳逸白冰凉水润的脸庞温柔地拭了拭,“你看公主这么痛都没哭,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可以轻易掉眼泪呢?小心公主醒了看到,免不得又要笑话你。”
“哼!”一听到莫如月保证柳逸菲可以“醒”来,柳逸白顿时恢复了元气,“我是在替小菲哭!她那么痛,哭不出来一定会很难受的。”
“呵呵,快去给公主准备些补血的吃食吧,公主流了这么多血,别让她醒了之后挨饿。”莫如月虽然微笑,眉头却箍得像铁圈一样紧,如果光是失血过多她自然不用如此忧心,但是那涓涓不止的血,不但极难止住,就连颜色都炫丽得极为晃眼!
“嗯!”莫如月的笑让柳逸白有种莫名的安心,一抹眼泪咧嘴笑了笑,也不顾得腿上的割伤一路小跑出去,忙着为柳逸菲张罗吃食。
“公主中毒了,你们没有拿到解药?”待柳逸白走后,莫如月才凝重地开口责问,如果不能尽快解了这毒,就是止住血也是徒劳。
“属下办事不力,望陛下责……”未等那下属说完,一枚嗜血的冰羽倏地射出,穿胸而过钉在柱子上,落下一滴温热的血液。
“废物!”
“出去!”
与此同时,两人断然喝了一声,目光如剑。
“叮!”刹那间冰羽在半空与银针相撞,擦出一片刺目火光。
柳木原的指尖弯了弯,再次展开时已然夹上了十枚冰羽暗箭,莫如月却没有转过头,稍微放缓口气冷淡道:“如果陛下还想救公主的话,烦请回避一下。”
“陛下!唔……”看到柳木原五指大张,胭脂不禁喊出声音,继而闷哼一声,捂住小腹跪地乞求,“求陛下网开一面,救公主要紧……”
“陛下,公主命悬一线,实在耽误不得。”修云亦单膝跪下,抱拳恳求。
“哼!”柳木原冷哼一声,终是拂袖而去,修云随后跟上,胭脂关门守在外头,一片一片取出半截入腹的冰羽,拿出手巾细心擦拭干净,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收入香囊放好,苍白的脸上露出不正常的潮红,以及一闪而逝的痛苦决绝。
待莫如月包扎处理好伤口之后,额上的冷汗已经密密麻麻铺了一层,却见她缓下眉间的紧锁,换上一副轻松自得的神色,小心将柳逸菲翻转过身放在轻柔的棉絮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割破手指,放入柳逸菲嘴中供其吮吸。
她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给柳逸菲输血补血,这天下除了天山老人和她自己,大概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的血,是可以解百毒的!就是连她自己,也是在上了天山之后才在天山老人口中套出这个秘密的——从小她的身体就用各种各样的仙草圣药喂着,当初也是因为她的体质善于吸纳,天山老人才会收她为徒以做实验之用。
柳逸菲在吮了莫如月的药血之后脸色渐渐转好,只是眉心的那点猩红印记却只转淡而不见消失。反观莫如月,却渐渐因为失血而丧失血色,嘴唇白得吓人。但尽管感觉到身体正在渐渐虚弱下去,莫如月也没有想过把手指抽出来。
她既然说过要救柳逸菲,就一定要彻底救活她!无论是半途而废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一点点丧失生命,都是她不能忍受的。
脑袋渐渐因为缺氧而开始昏眩,莫如月眼前一黑,继而缓缓倒在床榻边侧,手指仍旧含在柳逸菲嘴里,已然再没有力气抽出了……
南宫中,青山略一收拾了行李,躺在莫如月床上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来,因她的隐秘身份自己又不能出去寻她,苦等无果之后也只能苦笑着收拾起自己的情殇眷恋,在那淡紫色的锦被上留下冰白一吻,踏入夜色走得仓皇绝然。
他怕自己,如果走得太慢的话,会忍不住回来……
他怕自己舍不得走开,所以他走得比往日快了不知几倍,却没想过——
只此一别,便已相隔天涯。